晚上。
    秋绪白回来时，屋内一片昏暗。
    “夏景南？”他低声唤道，没有回应。
    秋绪白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先是皱了皱眉，不太习惯黑漆漆的环境，按亮客厅的灯。
    刚脱鞋走进，就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夏景南侧卧在沙发上，脸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脆弱无助。
    呼吸均匀，脸下还垫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消息：你好好想想，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秋绪白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他走向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毯。
    回到客厅时，他放轻了脚步，来到夏景南面前，毯子缓缓落下，盖在夏景南身上，秋绪白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边角。
    毯子边缘掠过夏景南的下巴时，他轻微动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秋绪白听不清，蹲下身来，视线与夏景南齐平。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终于看清夏景南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眼角未干的泪痕。
    秋绪白犹豫地伸出手，指尖悬在空中，不知道想了点什么，可能是害怕吵醒夏景南，最终，也只是轻轻拂过夏景南额前的碎发，将它们拨到一旁。
    做完这些他收手，见夏景南没有再说话的趋势准备起身，夏景南突然动了。
    他精准抓住了秋绪白的手腕，又一拉，刚起身一半的秋绪白毫无防备被拉一踉跄。
    就这么又单膝跪了下去，手被夏景南拉到他的脸旁，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秋绪白觉得他应该抽出手的，应该立刻结束这个荒谬的接触。
    但又看见夏景南原本紧皱的眉头，在接触到自己手的瞬间舒展，和蹭在他皮肤上柔软的触感，突然失去了所有行动的力气。
    “秋……绪白？”夏景南模糊开口。
    秋绪白对上他朦胧的双眼，夏景南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眼神涣散，但嘴角已经自动扬起一个微笑：“你回来了……”
    “嗯。”他回道，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半跪在沙发前，手腕被对方抓着贴在脸上，一股热流从脖颈窜上耳根，他试图抽手，“我吵醒你了？”
    夏景南也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没、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熟……”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刚才抓着秋绪白的手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秋绪白站起身，移开视线，装做若无其事的整理衣服，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没事。”
    他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饿吗？”
    夏景南摇摇头，刚睡醒他倒是没多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挺渴的。
    想到这里他喉间轻咽。
    “我去热牛奶。”秋绪白转身走向厨房。
    夏景南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有些担心秋绪白会不会热牛奶，知不知道牛奶被他放在了哪里，但是这样的行为好在让夏景南难受的心情好了不少。
    厨房里，秋绪白盯着微波炉转盘发呆，玻璃杯中的牛奶缓缓旋转。
    刚才被夏景南触碰过的手腕，那温热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从未与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更别说是一个刚对他表白过的人。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也搞不明白奇怪在哪里，总之就是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呼吸不畅。
    “需要帮忙吗？”夏景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房门口，身上还裹着那条羊毛毯，像个巨大的蚕宝宝。
    他的眼睛已经不那么肿了，但鼻头还是红红的，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不用，我可以，”秋绪白转回去继续盯着微波炉，“你去坐着等就好。”
    夏景南却没有离开。
    反而慢吞吞地挪到秋绪白身边：“那个……毯子很舒服，谢谢。”
    “嗯。”
    “我本来想做饭等你的，”夏景南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这尴尬的对话。
    秋绪白取出热好的牛奶，递给夏景南：“给。”
    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相触，夏景南条件反射想收手，差点打翻杯子，幸好秋绪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
    他们同时抬头，对视，又纷纷移开。
    “小心点。”秋绪白松开手。
    夏景南捧着杯子:“谢谢。”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客厅。
    秋绪白关掉了刺眼的主灯，只留下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暖黄的灯光照亮沙发的区域。
    夏景南规规矩矩坐回沙发，坐的笔直，尴尬得小口啜饮着牛奶。
    秋绪白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恰到好处的距离。
    微妙的氛围弥漫。
    “你今天……”秋绪白斟酌着开口，“还好吗？”
    夏景南怔了一瞬:“挺好的啊。”
    “就是有点困，不小心睡着了。”
    秋绪白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依然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夏景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一变，迅速把手机翻面扣在桌上：“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用告诉我。”秋绪白突然说，“但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会听。”
    夏景南的鼻子突然一酸，他急忙低头大口大口喝牛奶。
    一直喝到见底，才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轻声说，“就是……普通的家庭矛盾。”
    秋绪白点点头，没有追问。
    他伸手拿过**，打开了电视，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老电影的频道。
    夏景南有些惊讶，“你喜欢这种电影？”
    “随便放的。”秋绪白放下**，“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
    电影是一部剧情和音乐都很舒缓的爱情片，夏景南不知不觉看得入神，身体慢慢放松，向秋绪白的方向凑近。
    等他意识到时，自己的肩膀已经几乎要碰到对方的了。
    他应该挪开的。
    但秋绪白身上传来淡淡的薄荷香，莫名让人安心。
    夏景南偷偷瞥了一眼，发现秋绪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距离正在缩短。
    于是他心存侥幸没有动。
    电影进行到一半时，夏景南的眼皮又开始发沉。
    温暖的毯子、热牛奶、还有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一切都太过舒适。
    他的头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
    落在了秋绪白的肩上。
    本来还有些犯困的秋绪白，身体瞬间僵直，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反应。
    如果只是朋友也不会对他有这样的反应吧。
    夏景南的头发蹭在他的颈侧，痒酥酥的，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拂过锁骨。
    他应该推开他的。
    这太越界了。
    但当他低头看到夏景南安稳的睡颜，所有理智的抗议都烟消云散。
    甚至谨慎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夏景南靠得更舒服些。
    电影还在继续，但他已经听不清台词了，耳边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当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秋绪白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夏景南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滑落，躺在地毯上。
    更糟的是，他们现在的姿势。
    他平躺着，夏景南侧卧在他身边，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香，身上还压着一个靠枕。
    他瞳孔微微一震，想立刻起身，又怕惊醒对方，只能僵硬地躺着。
    就在这时，夏景南扭了扭，秋绪白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感觉到夏景南的身体突然僵住。
    “卧槽。”夏景南说。
    秋绪白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轻移开，然后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他悄悄睁开一条缝，看到夏景南正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睡皱的衣服。
    他假装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早。”
    夏景南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早、早上好！”
    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秋绪白，“我、我去做早餐！”
    秋绪白坐起身，看着夏景南同手同脚地冲向厨房，他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他的补习班老师。
    -九点的课，平常这个点都来了，今天怎么回事？
    秋绪白看了看时间8:37。
    又看了看厨房里手忙脚乱翻找食材的夏景南。
    他低头回复：
    -抱歉老师，昨晚有点事，今天起晚了，可能会迟到几分钟。
    发完这条消息，他起身走向厨房，靠在门框上看着夏景南忙碌的背影：“准备做什么？”
    夏景南回头，：“你今天不用去补习班？”
    “反正也要迟到了，还不如吃饱了再去。”秋绪白走进厨房，从夏景南手中接过打蛋器，“我来打蛋，你去切面包吧。”
    夏景南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