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余温彻底消散，紧接而来的是漫长而严苛的学期后半程。
    国庆的短期工还是有点用的，赚的比在食堂多多了。
    食堂那份午间工还在继续。
    夏景南打饭的动作都熟练了不少，午休彻底成了奢望，他只能利用下午课间那点可怜的时间，趴在堆满书本的课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好几次都是程渡用力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无奈：“景南！景南！醒醒！宁婉的课你也敢睡？不要命啦！”
    夏景南猛地惊醒，额头上还压着课本的红印，眼神迷蒙涣散，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
    他将速溶咖啡粉倒进保温杯，用水胡乱一冲，仰头灌下去。
    苦涩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倦意淹没。
    程渡看着他牛饮咖啡的样子直皱眉：“你这喝法，胃还要不要了？当白水喝呢？”
    “不喝撑不住啊……”夏景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感觉脑子都被浆糊糊住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又一头扎进了摊开的习题册里。
    练习、小测、模拟考……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高中生活的安排就是这样紧凑。
    元旦跨年夜都没有时间过，程渡倒是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提了一嘴：“哎，景南，真不溜出去透口气？听说广场有烟花。”
    夏景南只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指了指桌上小山似的试卷和练习册：“你帮我做？”
    换来程渡一声同病相怜的哀嚎。
    “两眼一睁，学到熄灯。”
    夏景南有时累极了，靠在教室墙壁上，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脑子里只剩下这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顺口溜。
    苦逼高中生？
    不，在蓉江一中简直是地狱模式生存者。
    身心都被拉扯到极限，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只有靠着那点微薄的“成就感”才能勉强支撑。
    他偶尔会偷偷点开手机银行APP，看着那个数字，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接近七千了，从九月努力到一月。
    “快了，就快了……”他低声对自己说。
    钱是存了，他还没想明白到底送什么，自己从来没有一次性花这么多钱过，买手机？
    六千多的手机秋绪白应该不需要吧？他现在用的手机估计不止六千呢。
    电子产品都不太适合吧，再送回去一台相机也不适合。
    护肤品、香水？夏景南对这些一窍不通，更怕选错惹人笑话。
    他长这么大，送过最贵的礼物还是给程渡送了一颗篮球。
    给秋绪白的礼物，不能是随便的，得是他真正需要、会喜欢的……
    思绪纷乱间，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前排。
    秋绪白正微微蹙眉，似乎被一道难题困住，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
    无论如何，蛋糕是心意，得先订好。
    他点开备忘录里早已存好的蛋糕店联系方式，那家店以用料考究和低糖健康著称，他记得有次课间闲聊，秋绪白提过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东西。
    拨通电话前，他又犹豫了一下。秋绪白好像……没有邀请他过生日？
    他会不会有家宴？或者和朋友另有安排？自己这样贸然送过去，会不会显得唐突？
    “算了，”夏景南甩甩头，“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就给他送过去。生日嘛，总要吃块蛋糕的。”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喂，您好，我想预订一个生日蛋糕，一月底……”他压低声音道，“尺寸不用太大，款式简洁大方就好，嗯…糖度请尽量低一些，谢谢。”
    成功熬过最痛苦的考试周，最后是放假前的大扫除。
    教室里充满了水桶碰撞的叮当声、拖把摩擦地面的刺啦声，还有男生们追逐打闹的笑骂声。
    夏景南负责擦窗户，他站在窗台上，仔细地擦拭着玻璃上的陈年污渍。
    目光扫过下方，看到秋绪白正安静地整理着讲台，将散乱的粉笔头归拢进盒子，动作一丝不苟。
    他趁着教室里人声鼎沸，提高了一点声音，装作不经意地问：“秋绪白！寒假……你生日怎么过啊？有啥打算没？”
    秋绪白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夏景南会主动问这个。
    他放下手中的粉笔盒，拍了拍手上的灰：“没什么特别打算。家里人都在国外，大概就……自己过吧。”
    “自己过？”夏景南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秋绪白面前，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抹布，“那怎么行！生日诶！要不……我陪你过？”
    他说完才觉得有点唐突，揽过他的脖子，赶紧补了一句，“反正我也没啥事，给你庆个生呗？”
    秋绪白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好。”
    一月二十七日。
    生日当天，傍晚时分。
    和父母争论了大半天最后才终于被同意的夏景南拎着那个精心包装的蛋糕盒，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他独居的高档公寓楼下。
    自从上次淋雨之后好像很久都没有来过秋绪白家了。
    按下门铃时，他感觉手心有点出汗，既紧张又期待。
    秋绪白开了门，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晚才来，还以为夏景南已经忘记了。
    秋绪白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
    他看到夏景南手里的蛋糕盒，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被一种温润的笑意取代。
    “来了？”他侧身让夏景南进来，声音也比平时暖了几分，“还带了蛋糕？谢谢。”
    “生日快乐！”夏景南把蛋糕放在整洁的餐桌上，搓了搓有点冻僵的手，“想着你一个人，总要有点仪式感嘛！”
    “感觉好久没来过了，上次来还没这么冷，”夏景南打量着客厅，还是和之前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变化，“上了高中时间就过得特别快，除了学习完全没有其他的时间，也就放假轻松一点。”
    还以为是生日秋绪白家里多多少少怎么也会不一样一些，结果一点变化也没有，他自己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
    “是啊……你也总是很忙，”秋绪白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目光落在那个蛋糕盒上：“你还记得我不爱吃太甜的？”
    “啊？哦！上次……好像听你提过一嘴？”夏景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跟蛋糕店说了要低糖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精致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上面用奶油写着简洁的“HappyBirthday”。
    看着夏景南认真拆蛋糕的样子，看着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红的鼻尖，秋绪白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
    原来他打工，真的只是为了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口味。
    还特意订了低糖生日蛋糕？
    这个认知让秋绪白连日来因猜测和疏离感带来的阴霾，似乎消散了大半。
    “看起来很好吃。”秋绪白拿出蜡烛，“插十八根。”
    “等等！”
    夏景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拿起蜡烛包装看了看，又看向秋绪白，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十八？秋绪白同学，原来你比我小啊？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大呢！快，叫声哥听听？”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秋绪白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上纵容的无奈：“……幼稚。”
    他轻轻拍开夏景南试图戳他肩膀的手。
    两人一起插上数字蜡烛“18”，点燃。
    暖黄的烛光跳跃着，映着他们的脸庞。
    “许愿吧！”夏景南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