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
    为什么？
    他只是花了二十请朋友小吃了一下。
    受不了家里的窒息感跑出去……
    至于这样吗？
    母亲为什么只是看着？
    为什么每次事后都只会说“他不是故意的”、“他为了你”、“你要懂事”？
    再多的不服气，长久以来被灌输的“愧疚感”慢慢攀爬覆盖上身。
    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是不是自己真的不懂事？
    还是应该染回去吧，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如果自己再听话一点，再顺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们这么生气，这么失望？
    是不是那样自己就能幸福了？
    门外传来母亲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小南……小南？
    你开开门，你喝点水……你爸他……他还是爱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夏景南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小南……妈知道你委屈……你爸他……他也不会表达……”
    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就是怕你学坏了……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啊……你……你别记恨他……”
    又是这些话。
    永远都是这些话。
    夏景南只觉得无比疲惫。
    他不想听，一个字也不想听。
    只想自己静静的待着。
    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母亲也放弃了。
    夏景南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
    窗外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光影。
    委屈、愤怒、自我怀疑、愧疚……
    各种情绪在他心里激烈地冲撞、撕扯。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没错，是父母太过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惹他们生气，他们那么辛苦……
    简直要精神分裂了。
    最终，极度的身心疲惫压倒了所有激烈的情绪。
    激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疼痛耗尽了他的力气。
    意识渐渐模糊，他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靠着门板，在冰冷的地板上，在泪痕未干的脸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夏景南还是靠生物钟醒来了，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地上，浑身酸疼，好像还有一点落枕。
    脸颊上的红肿消退了一些，但指痕和脖子上被掐过的浅淡淤痕还在。
    他挣扎着爬起来，沉默着洗漱完，换上了夏季校服，将衣领立得高了些，试图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背上书包出门。
    他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程渡已经在了。
    等到夏景南走近，程渡有些在意的盯着他刻意拉高的领口边缘露出的那点异常肤色。
    “你……你爸又打你了？！你脖子怎么了？他掐你了？！”
    他小声低呼。
    夏景南把书包挂在椅背上。
    他没看程渡，只是含糊地“嗯”
    又补充:“没事，就是没睡好。”
    “这还叫没事？！”
    程渡急了，伸手想拉他衣领看仔细点，“你……”
    “别碰！”夏景南猛地躲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烦躁，“说了没事！别问了！”
    他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抱歉。”
    程渡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和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清楚夏景南这个倔脾气，肯定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难堪，再多问只会让他更难受。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早读。
    夏景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直到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夏景南？程渡？交一下昨天的英语翻译作业和数学练习册。”
    夏景南惊醒，抬起头，看到苏桐彤抱着几本作业，正站在他桌边。
    作业！
    完了！昨天那样一套下来，完全没有心思想作业的事，一放松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