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时，江怀闻的脚还悬在半空。
    他盯着季延舟那只沾着血泥的手，指节泛白，掌心的血珠顺着指缝淌。
    他没再犹豫，脚往回一撤，快得像被烫到。皮鞋跟在水泥地上蹭出半道白痕，带起的灰沫子飘到季延舟手背上。
    几乎同时，季延舟的手猛地往回抽。像被蛰了似的，胳膊肘抬了半寸，手背擦过碎石子发出“沙啦”声，指尖在地上狠狠刮了两下。
    江怀闻看着那几道血痕，喉结动了动。他刚才踩的力道不轻，尤其最后那下，几乎卯着劲碾。
    季延舟抬起头，两只眼睛都露了出来。另一只眼下沾着黑泥，睫毛上挂着湿乎乎的东西，顺着眼角滑入沾满泥的鬓角。
    “少装蒜。”季延舟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每个字都带摩擦的糙感。
    他半趴在地上没动，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没受伤的手悄悄往身后挪，像在摸什么。
    江怀闻的视线跟着他的手移，看见地上有半截断啤酒瓶，瓶口闪着光。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前跨半步，挡住季延舟的动作。
    “装什么蒜？”江怀闻扯了扯嘴角，没笑开，脸颊的肉僵着，“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这话刚出口就觉亏心，他赶紧转话头，声音提了提，“刚才那几个是蠢货，不懂怎么”玩”。”
    “玩”字被他咬得有点重，带刻意的狠劲，尾音却发飘。他不知道为啥说这个字，只觉得得拿出点打手的样子，不能露怯。
    季延舟的眉峰挑了挑，像听到笑话。他受伤的手慢慢蜷起，指节捏得发白，动一下就疼得厉害，脸上却没露疼相，眼神里的冷意更重了。
    “玩？”季延舟重复这个字，舌尖抵着牙床，带点嘲讽的气音，“你们的玩法，不就是踩断手，打断腿？”
    他视线扫过自己不自然弯曲的手指，又盯住江怀闻，“换什么花样，我都接着。”
    江怀闻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后背的汗又冒了出来，把衬衫黏在皮肤上。他知道季延舟没信，这小子精得很。
    “之前那套太老套。”江怀闻往前走两步，故意把鞋跟在地上跺了跺，发出“咚咚”响。
    “傅哥要的是让你服，不是让你死。真把你打废了，谁给他干活？”他学着刚才的话，尽量让语气理所当然。
    季延舟没接话，往身后摸酒瓶的手停了，却没收回来。他的视线在江怀闻脸上转了个圈。
    江怀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生怕他下一秒扑上来。这小子看着瘦，刚才攥断打手手腕的狠劲，他亲眼所见。
    “所以呢？”季延舟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哑，却多了点探究的味，“你想怎么玩？”
    “怎么玩……”江怀闻卡了壳。他刚才随口胡诌，没想过具体的。
    视线在巷子里扫一圈，看见墙角的空纸箱，瞥见季延舟渗血的手，脑子突然蹦出个主意，“先把你这只手处理了。”
    季延舟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像听到陷阱：“处理？给我截肢？”
    “截你个头！”
    江怀闻没忍住骂了句，赶紧压回语气，“不处理感染了，烂掉了，还怎么给傅哥干活？我是为了傅哥，不是为你。”他说得飞快，往巷口退，“我去买药，你在这儿等着。敢动一下，或者敢跑……”
    他顿了顿，想放狠话，脑子里却闪过季延舟捏断人手腕的样子，半天挤出来一句：“我就让你这只手彻底废了。”
    季延舟看着他，没说话，受伤的手却慢慢舒展开点，指尖离开了刚才抠出的血痕。
    江怀闻不敢再等，转身往巷口走。走了两步，觉得后背发凉，像有视线钉着。
    他没回头，脚步更快了，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响，像在逃跑。
    巷子里静下来，季延舟盯着江怀闻消失的背影，慢慢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刚才被踩过的手背。
    皮肤火辣辣地疼，骨头缝里像塞了沙子，动一下就钻心。可他的指尖，在江怀闻脚离开的地方，轻轻蹭了两下。
    刚才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那只踩下来的脚，最后往旁边偏了半寸，没真往他断了的指头上碾。
    季延舟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抠出的血痕，又抬头望向巷口，眼神里的冷意悄悄淡了点，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姓江的，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