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满堂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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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听风
檐角的走马灯转得缓慢,烛火透过绢面,在朱漆栏杆上投下碎影,混着楼里飘出的乐曲声朦胧缠在晚风中。一楼大厅里,舞姬的水袖扫过乐台,台下琥珀色的酒液溅在织金地毯上,洇出星星点点的光,三五成群的公子哥搂着美人猜拳,银锭子拍在桌上的脆响。
二楼的回廊边上“吱呀”一声,临巷的包间门被推开。进来的男子穿着一身宝蓝织金锦袍,领口袖口滚着银线,腰间系着嵌了翡翠的玉带,手里还提着两个描金瓷瓶,瓶身上“醉流霞”三个字。他眉梢微挑,眼尾带着天生的笑意,下颌线利落却没什么棱角,一看就是常年浸在风月场、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也正是这风月楼的东家程许越。
“哎——,你来我这坐了快有半个时辰,到底来做什么的?”程许越晃了晃手里的瓷瓶,酒液撞在瓶壁上,发出“哗啦”的轻响,打破了包间里的静。
窗边坐着的男子并非回头。他穿一身银月色暗纹常服,袖口卷到小臂,指节分明的手捏着个空酒杯,目光正落在窗外巷口的灯笼上。听见声音,他才转回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瞧着冷得很,严翊的视线掠过程许越手里的瓶子,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拿的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吧。”程许越笑着把瓷瓶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响,“对面满堂楼刚出的新酒,叫”醉流霞”,听说用了三年的陈酿勾的,烈得很。”他拉过椅子坐到严翊对面,手肘撑在桌上,笑意淡了些,“问你呢,今天来我这风月楼到底来做什么的,可是有什么事?”
严翊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瓷瓶,拔了塞子,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漫开。他倒了半杯,仰头喝了一口,酒液入喉,烈得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才放下酒杯,声音依旧平静:“今日瑞王在满堂楼约见了宋明谦。”
程许越此时倒酒的动作一顿,手里的酒壶险些没拿稳。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压低了些:"宋明谦?"
他疑惑开口:"近日朝中下了三波赈灾款,可南边灾情半点没缓,派去的官员也都离奇身死,根据探子的消息有人从中偷移了赈灾款如此胆大其背后想必定是有权臣坐镇。况且淮之那边线索已经追查到瑞王头上,他这时候约见宋明谦,难不成是想拉宋府站队?”
严翊眼眉微触,只又倒了杯酒,指尖摩挲着杯沿。程许越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些,眼里闪过点探究的笑意:“你说宋明谦会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在朝这么多年,向来是”不粘锅”,可偏偏坐着尚书令的位置,手里握着官员调动的实权,如今朝里空了好几个肥缺,瑞王要是真把他拉过来那可有些棘手了”
“宋明谦不站队,是因为没到必须选的时候。”严翊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可瑞王不一样,他缺的不是钱,是一把刀,一把能为他杀人的刀。而宋明谦手里的权,正好是他要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程许越,眼底没什么情绪,“之前不是查到消息,宋府早在一个月前便和那些贪取镇灾款的人有联系?”
程许越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仰头喝了口酒,辣得他龇了龇牙:“只是没料到宋明谦也会沾这些浑水。”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酒液在杯里打转,他啧了声“说起来,这”醉流霞”是真烈,比我上次喝的烧刀子还冲。”
严翊没接话,目光又飘回了窗外。风卷着楼下的琵琶声上来,他却像是没听见,只盯着巷口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程许越见他这模样,疑惑地挑眉:“你看什么呢?又不说话。”
“可不可能那就得看看他们会怎么做了”严翊轻声说,指了指楼下,“看下面。”
程许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巷口的灯笼旁,一辆青鸾轿刚停下,轿帘掀开,先下来个穿青布裙的丫鬟,随后,一道月白身影走了出来。那姑娘梳着双环髻,发间簪着颗珍珠步摇,裙摆扫过青石板时,还沾了片落下来的槐叶,正是宋明谦的幺女宋如棠。
“那是……”程许越的声音顿了顿,眼里满是震惊,“宋二小姐?她来满堂楼门口做什么?难不成宋府真要和瑞王搭上,要与这宋二小姐联姻?”
严翊目光不移只是盯着楼下那道身影。宋如棠站在轿旁,似乎在和丫鬟说着什么,风把她的裙角吹得轻轻晃,瞧着温顺无害。可严翊的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醉流霞”,烈酒入喉,压下了到嘴边的话。
“是不是真搭上,等着就是了。”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
程许越倒也没再问,只是和严翊一起,隔着竹帘,默默看着楼下那道月白身影。风月楼里的琵琶还在弹,笑声从楼下传来,可这包间里的空气,却慢慢沉了下来,裹着“醉流霞”的烈香,藏着满朝风雨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