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3鞭打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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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就在那片蠕动的黑暗即将触碰到他戏服上那滑稽的绒球时,一声清脆,撕裂空气的爆响,如同炸雷般在头顶炸开。
一道黑影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如同毒蛇般从天而降,狠狠抽打在林澈身旁不到半寸的木地板上!
碎木屑飞溅,一道清晰的鞭痕瞬间烙印在陈旧的木板上。
林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近在咫尺的破坏力惊得浑身剧震,脑子里的警报音都似乎被抽得停滞了一瞬,他猛地抬头。
许临君。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舞台入口的强光中,深棕色的驯兽师制服勾勒出紧绷的线条,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锐利如刀,穿透了晃眼的灯光和空气里弥漫的尘埃,死死钉在林澈身上。
那眼神里翻涌着林澈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焦灼,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手中的乌黑长鞭,如同活物般垂落在地,鞭梢还在微微颤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警告解除,观众满意度波动稳定!】
脑中的警报音瞬间消失,如同被掐断了电源。
“嗷呜!!!”
舞台下方,那片死寂的黑影海洋中,猛地爆发出了一阵非人的,尖锐刺耳的啸叫。那不是笑声,更像是无数生锈的铁片在疯狂刮擦玻璃,又像是无数只夜枭在同时厉声嘶鸣。这声音充满了扭曲的病态的兴奋。
许临君动了。
他手腕一抖,那乌黑的鞭子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更凌厉的破空声,朝着林澈狠狠抽来。
太快了,林澈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
这一次,鞭子没有落空,而是结结实实地抽打在他左侧的大臂上。
“呃啊……”钻心的剧痛瞬间炸开,那感觉不像是被鞭子抽中,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厚重的戏服布料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皮肉仿佛被直接撕开,火辣辣的痛楚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半边身体。林澈痛得眼前发黑,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呼。
许临君没有停顿。
“啪!”又一鞭,抽在右肩。
“啪!”鞭梢扫过小腿。
每一鞭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却都带着足以让人瞬间丧失行动能力的剧痛。林澈在舞台上翻滚蜷缩,像个被狠狠踢打的破烂布偶。每一次鞭子落下,台下那非人的尖锐啸叫声就拔高一分,如同嗜血的狂欢。
“呃……草……”林澈痛得意识模糊,汗水混着生理泪水从油彩下渗出,在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沟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混蛋……公报私仇……绝对是……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抽死在台上时,一个压得极低却又急促嘶哑的声音,穿透了鞭声和台下刺耳的嚎叫,狠狠撞进他的耳朵:
“愣着干什么,跑啊!”
是许临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催促。
跑?
这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澈被疼痛和恐惧塞满的脑子。
跑!
对!规则!表演!观众要的是表演!是闹剧!是追逐戏!
“哇啊啊啊啊啊!!!”林澈几乎是凭着本能,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夸张到变调的惨叫。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幅度之大,甚至扯到了被鞭子抽开的戏服裂口。
他根本顾不上形象,也顾不上疼痛了。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手脚并用地在舞台上开始疯狂逃窜,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各种怪叫:
“杀人啦!救命啊!驯兽师大人饶了我吧!”
“嗷嗷嗷!疼死我啦!”
“妈妈咪呀!我再也不捣蛋啦!”
他的动作滑稽到极致,同手同脚地狂奔,时不时来个夸张的趔趄,像鸭子一样左右摇摆,甚至慌不择路地试图爬上旁边一根挂着彩旗的柱子,结果滑下来摔个屁墩儿。
许临君的鞭子如影随形。凌厉的破空声紧贴着林澈的身体炸响,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板,柱子,或者空气里。鞭子抽打在木板上的声音又脆又响,木屑纷飞,视觉效果惊心动魄。
每一次鞭子落空,台下那尖锐的非人啸叫就变得更加高亢,疯狂,充满了扭曲的满足感。那片蔓延到舞台边缘的粘稠黑暗,似乎也停止了前进,甚至微微地向后退缩了一点。
林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身体被鞭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厚重的戏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撕裂的布料和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他不敢停。他像个失控的陀螺,在舞台上尖叫翻滚着,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身后那如影随形,声势骇人却始终落空的鞭影。
“哎哟喂!我的屁股!”林澈故意撅起屁股,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他脚边的空气里。
“别抽脸!我靠脸吃饭的啊!”他双手捂脸,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下一鞭。
“大哥!大爷!驯兽师祖宗!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把你假发藏狮子窝里!”他一边嚎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向舞台另一侧。
追逐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林澈感觉自己肺都要跑炸了,动作开始变形,脚步开始虚浮的时候,一声悠长尖锐的口哨声划破了喧嚣。
是许临君,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追逐,站在舞台中央,长鞭如同温顺的蛇般垂落在他身侧。他朝着舞台顶棚的方向,吹响了那声号令般的口哨。
林澈也终于力竭,“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油彩的沟壑往下淌,滴落在木地板上。他抬起头,顺着许临君的目光望去。
聚光灯骤然移动,如同舞台上的另一个太阳,猛地打向高高的穹顶。
灯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倒挂在离地十几米高的秋千架上。那人穿着银光闪闪,缀满亮片的紧身衣,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光滑如瓷的纯白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嘴唇。
空中飞人。
林澈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规则9:不要直视空中飞人演员的眼睛超过三秒。
几乎是本能反应,在灯光打亮那身影的瞬间,林澈猛地低下了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那双滑稽的大头皮鞋上。他感觉到一道如同实质的目光似乎从高空扫过自己所在的位置,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
“呼……”他暗自松了口气,冷汗又冒出一层。刚才要是多看一眼……他不敢想后果。
许临君似乎也瞥了他一眼,确认了他的动作,随即仰头,对着空中朗声道:“亲爱的观众们!精彩继续!让我们屏住呼吸,欣赏——”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职业化的激情,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追逐从未发生过。
“飞向月亮的精灵!”
随着他话音落下,悠扬诡异的音乐声响起,像是八音盒里加了变调器。倒挂在秋千架上的身影动了,如同挣脱了重力束缚,一个优雅而充满爆发力的摆荡,银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令人炫目的弧线,轻盈地抓住另一架秋千,稳稳落下。
“哇哦!!!”台下再次爆发尖锐刺耳的啸叫,充满了狂热。
灯光紧紧追随着那银色的身影。空中飞人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连续的回环,惊险的脱手换杠,优雅的空中漫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机器,充满了力量与美的同时,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感。那张纯白的面具始终朝向下方涌动的黑暗,仿佛在无声地收割着观众的狂热。
林澈瘫坐在舞台边缘的阴影里,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手臂和肩膀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戏服被抽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边缘还沾着点点暗红的血迹。
“嘶……”他偷偷掀起一点裂开的戏服袖子,想看看伤口。借着舞台边缘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小臂上横亘着一条紫黑色的肿胀鞭痕,边缘破皮,渗着血丝,周围皮肤烫得像要烧起来。
“许临君你大爷……下手真他妈黑……”他咬着牙,在心里疯狂咒骂,“公报私仇!绝对是!三年前甩老子甩得干脆,三年后见面就拿鞭子抽!什么仇什么怨!”
他一边在心里把许临君骂得狗血淋头,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果不是许临君冲上来,用鞭子抽醒他,逼他跑起来,他现在恐怕已经被台下那些蠕动的黑暗吞噬了。那冰冷的电子音提示“满意度稳定”时,他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靠!装什么救世主!还不是为了你那破规则!”林澈愤愤地想着,但心底深处某个角落,却又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别扭的念头:那家伙……好像也没真往死里抽……最后几下都抽空了……声音压那么低吼着跑的时候……好像有点急?
“呸呸呸!林澈你脑子也被鞭子抽傻了吗!”他赶紧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用力过猛,又扯到了肩膀的伤,“嘶……疼疼疼……”
他蜷缩在阴影里,像只受伤的流浪狗,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偷偷抬眼瞄向舞台中央。
许临君站在聚光灯的边缘,身姿笔挺如枪。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专注地追随着空中那个翻飞的银色身影。侧脸的线条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紧绷,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刚才那场由他一手导演的“鞭打小丑”的闹剧,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握着鞭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林澈看着那熟悉的、却无比陌生的侧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愤怒委屈后怕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混杂在一起,堵得他胸口发闷。
“看个屁看!有本事你上去飞啊!”他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装得人模狗样……”
空中飞人的表演还在继续,惊险的动作引得台下黑影阵阵扭曲尖叫。林澈却只觉得疲惫和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他靠在冰冷的舞台布景箱上,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将他从半昏沉的状态中惊醒。
许临君不知何时结束了监场,走到了他蜷缩的角落。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林澈完全笼罩。后台入口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林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扯动脸上僵硬的肌肉,硬生生在油彩面具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夸张的“笑容”,甚至夸张地龇了龇牙,露出一排白牙。
“嘿…嘿嘿…驯兽师大人…”他用尽力气模仿之前那种油滑的腔调,“您…您辛苦啦!表演真精彩!那飞人,绝了!”他竖起大拇指,动作僵硬得像木偶。
许临君低头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他脸上那滑稽又勉强的笑容,扫过他额角被汗水冲花的油彩,最后落在他戏服裂口下若隐若现的,紫黑色的肿胀鞭痕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林澈无法解读的东西,有审视,有评估,有隐忍,甚至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后台深处,传来几声野兽不安的低吼和铁链拖动的哗啦声,更远处,似乎还有大象沉重的脚步声和悠长的,带着悲鸣的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