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吗。”顾斯维勾唇笑了笑，好看的眉眼处带着晶莹的泪珠。“陈霜姐姐……”他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燥热的夏天，小巷里，一个小男孩死死地握紧手里的钱，几个比他高不少的青年围着他。
    “将手里的钱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为首的那个青年说。
    “不……我不给。”小男孩全身脏兮兮的，胳膊上还有几滴未干涸的血渍，但唯独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倔强。
    不远处，一个十六七的女孩躲在树后，全身颤抖着，她着急忙慌地打开手机，拨打电话。
    “嘟嘟--”
    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去，报不了警。
    女孩见打不通电话，就想向附近的人求救。但每当她敲响附近人家的门，告诉小巷里有混混在欺负一个孩子，希望他们能去救救那个孩子时，她得到的回答都是沉默和摇头。
    以及那沉重的关门声。
    还有一户人家提醒她道，“不要多管闲事，那小孩的命和你没关系，也不能和你有关系。”
    “快点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为首的青年见小男孩不给，气急败坏起来，上前一步去抓小男孩的手，想硬抢。
    小男孩见状直接张嘴就咬。
    “靠！你这小畜牲！”青年刺痛地喊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左脸处。那被拍的半张脸瞬间红了。
    青年本以为这样小男孩就会老实，但当他看到小男孩那眼神时，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拿不到那小男孩手里的钱了。
    “走吧。”青年摇了摇头，随后起身。
    “曾哥，我们就这样放过他？”身旁的黄毛青年不可思议道。
    “总不能将他杀了吧？”被叫曾哥的青年轻嗤了一声。
    “而且，看到那个了吗？”曾哥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头。
    “这小子，真是又倔又机灵。你今天除非把他杀了，要不然，那钱你是不可能拿到的了。但你要将他杀了，摄像头就在那，将我们拍的一清二楚。”
    “这臭崽子，这么狡猾。”黄毛青年一脚踹在小男孩的腹部。
    小男孩疼得蜷缩身子，但没哭，手紧紧拽着钱，生怕被人抢了去。
    “靠！这孩子没见过钱嘛，不要命了啊！”黄毛青年讪讪地移开脚。
    “走吧。”曾哥皱了皱眉，伸出右手，将黄毛青年扯了过来。
    “今天遇到这小子，真倒了八辈子霉。”抱怨声越来越远。
    小男孩稳住身子，靠着墙坐着，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直到那些走远的人，再也看不见了，他才开始放松下来。
    累，疼，他此时只想躺地上睡一会。但他知道他不能睡，他手里攥着五百块钱，是他妈妈救命的钱，不能被任何人抢走。
    “需要去医院吗？”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男孩顺着声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女孩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阳光明媚，跟太阳一样……温暖。
    这是小男孩对这个人的第二印象。
    “抱歉，我去报了警。但是这里没有信号。我还想向其他人求救，但他们都选择拒绝。”女孩说着说着就哭了，泪水跟不要钱一样，直直地往下流。
    “别哭……”小男孩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凑的很近，女孩是听不到的。
    听到这句话后，女孩是愣住的，她呆呆地看向面前的小男孩，她和小男孩的位置就跟调换过来一样，变成她是被人殴打抢钱，而小男孩是看她可怜，来心疼她的。
    小男孩的手伸在半空中，想去为女孩擦去眼泪。但看到自己满是污渍的手后，他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开口：
    “别哭，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很勇敢。”
    女孩忽然很想笑，她不明白一个小孩子这么能说出这一句话：你很勇敢。
    她要是真的勇敢就不会在那群混混走后，才赶过来了。
    不赶过来其实是明智的选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怎么能打过那群“久经沙场”的混混青年。
    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小孩子独自承受啊……
    “你才是很勇敢的人。”
    半响，女孩从嘴里憋出这一句话。她一把将小男孩抱进自己怀里，小声地抽泣。
    小男孩手足无措起来，从他记事起，就没人这样抱过他，真的好温暖，好温暖……让人不想离开，想永远被人这么拥抱着。
    小男孩就在这么温暖的怀抱中失声哭了，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疼了会说会哭的小孩子。
    顾斯维突然觉得心疼，就跟被人拿刀一下一下刮开心脏一样。
    他哭了，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哭了，一如当年那样，可身旁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也已经不在了。
    是他亲手将她弄没的。
    “顾斯维，我恨你。”
    “顾斯维！你说过，只要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沈之铭和我们的孩子的！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那是顾斯维最后听到陈霜的话，带着恨意的话。
    很久之后，顾斯维知道了陈霜为什么报警无果，寻求他人帮助也遭到拒绝。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想要报复找那些混混麻烦时，那些混混却早已销声匿迹。
    是他的父亲做的……
    他父亲给他钱，给他妈妈的救命钱。
    然后，他父亲再设计让那些混混盯上他，让那些附近居民不敢帮助他，让电话打不通，警察赶不过来……
    炽热的呼吸喷涌出来，时散手足无措地撑着身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
    江雾跟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扒拉时散，将自己缩在时散的怀里。
    怎么……能碰到我了？难不成江雾也变成鬼了？时散脑子里跟被炮轰过一样，全炸了。
    她茫然地看向江雾，江雾将头缩在时散脖颈处，按照这个角度来看，时散只能看到她乌黑柔软的头发。
    “江雾。”时散压低声音说。
    “让我抱一会……”
    时散听到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还有点哑。
    时散不说话了，她任由江雾抱着自己，就当是为了她在天台上拦着她，不让她自杀的补偿。
    可她真的做错了么？
    “你……还好吗？”时散没怎么安慰过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别人，这句话，是她考虑半天，觉得还行，才说出来的。
    可就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
    她感觉江雾抱自己抱得更紧了，脖颈处还有滚烫的泪水划过。
    “不好，一点都不好。”女孩难过的声音让人鼻子发酸。
    时散后悔自己说那句话了，跟个傻叉一样，哪个人觉得好时，会哭？
    时散沉默了，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时散感到紧紧扒拉着自己的“八爪鱼”放手了。她警惕地看着自己，身体慢慢地往后移。
    “你，是时散么？”她带着不可思议地眼神问道。
    “不，你是顾斯维派来的人，滚！滚出去！”江雾吼道。
    时散有些愣神，呆呆地看向江雾。
    江雾安静下来，面对面看着时散。“你是时散，对吗？”江雾刚才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她低着头，有些不想去看时散。
    “嗯。”时散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你来这干嘛？”江雾不知道哪里搞笑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弯了一下唇，笑了出来。
    “你说过，你要陪我一个月的。”时散盯着江雾，很认真地在说。
    “哈，”江雾突然笑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向时散，眼里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神情。她问：
    “就这？”
    “嗯。”时散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反悔了。”江雾冷硬的声音中带着不耐烦。
    房间真的太黑了，时散看不清江雾的脸，看不到她脸上划过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时散不知道她为什么反悔，生气地反驳回去。“你答应过我的。”
    “我知道，我现在反悔了。你立刻给我离开，越远越好，不然，我立马就去请道士给你收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说你，难道没个亲人在世了么？你去烦她们不行吗？别来烦我！我一天天的已经够糟心了！”江雾盯着时散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真的，算我求你了，滚远点行吗？”
    “找不到认识的人，你还找不到认识的鬼吗？去烦她们吧。”
    房间是很暗，暗的江雾看不清时散的脸，看不清时散脸上的神色。但那轻微颤抖的身体，在黑暗中还是能看到的。
    沉默，时散和江雾都陷入了沉默。
    真累啊，好想睡一觉，江雾想。但太冷了，冷的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冷的她睡意全无。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碰到了她的脸。她不想甩开，她现在很需要一个温暖的东西。但碰她的人不是人啊，是一个鬼，鬼的身体也是暖的么？
    “你……为什么可以碰到我？”这句话是时散问的。
    但懵逼的却是江雾。“不是你自己让我可以碰到你的么？”这句话，有点绕，江雾说出去后，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时散不可思议地又在江雾脸上摸了摸。
    江雾没这样被人摸过脸，轻轻柔柔的，很奇怪。江雾下意识将脸往后偏，伸出右手想制止面前女孩的动作，不，是女鬼。
    时散察觉到时散的小动作，抚摸江雾脸的行为没停，反而，她还伸出左手按着江雾的右手，将江雾压制在墙角，继续摸。
    江雾脸颊爆红，想挣扎却动不了一点。“你到底想干嘛！摸够了没有！”江雾简直要气炸了。
    “没有。”时散看着江雾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
    “嗯？”时散微微张开嘴巴，一时忘了怎么说话。
    什么叫没有？没有个鬼啊！
    “你有精神类的疾病。”时散说的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不知道。”时散过了很久才回江雾。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患过精神类的疾病，她记不得自己生前的事了。
    “你忘了自己以前的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