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仙路渺渺,长安问道  第八十八章秘境入口,昆仑之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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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如晦,天地一色。
    祁连山脉的雪岭深处,寂静得仿佛是神明遗弃的荒原。这里的寒冷并非仅仅是气象学上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够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死寂。
    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及膝的积雪中,呼出的白气在面前瞬间凝结成霜渣,坠落尘埃。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那是与雪域巨猿那一战留下的代价——经脉受损,肌肉撕裂,若非《混元先天功》护体,这条胳膊恐怕早已废了。
    但他没有停下。
    胸前的玉佩,那块自穿越之日起便伴随他、一直被他视为普通信物的老道士遗物,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温热。这热量并不灼人,却在周围极寒的压迫下,为他护住了心口最后一点生机。
    “就在前面……”
    陈默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透过漫天飞舞的雪幕,死死盯着前方那座看似平常的山崖。
    按照常理,那里应该是一处绝地。祁连山脉鬼斧神工,无数雪峰如利剑指天,唯独那处山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凹陷,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风雪似乎停滞了一瞬。
    不是风向的改变,而是“存在”层面的剥离。陈默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息正在不受控制地外泄,却又在触碰到那处凹陷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阵法。
    哪怕他在江湖上已是一代宗师,哪怕他半只脚踏入了武道的巅峰,此刻面对这种源自上古修真界的手段,依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就是凡人与仙人的鸿沟吗?
    陈默停下脚步,靠在一块覆满积雪的岩石上,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了那块玉佩。
    玉佩通体温润,呈青碧色,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镶嵌着一颗黯淡无光的石核。在经历了刚刚那场心魔幻境的洗礼后,这石核此刻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光,如同心脏般律动。
    “老师父……你究竟给我留了什么东西?”陈默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破庙里的初遇,老道士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还有那句“有缘自会相见”。那时候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江湖际遇,是一次武学传承的开端。直到一路走来,从长安到河西,从大漠到雪山,这块玉佩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出现异动,指引方向,甚至护佑心神。
    如果说之前的武道是他立足这个世界的根基,那么这块玉佩,就是连接他与那个更神秘、更宏大世界的钥匙。
    陈默握紧玉佩,将其贴在那处绝境的山崖石壁上。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光芒万丈的特效。
    就在玉佩触碰到石壁的刹那,陈默感觉自己仿佛将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一股庞大的吸力猛然从玉佩中爆发,不是吸食他的血肉,而是在疯狂抽取他体内残存的气血与真元。
    “唔!”
    陈默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打开的阀门,体内的力量正随着那条看不见的通道汹涌而出,灌入玉佩之中。
    痛。
    经脉如同被生拉硬拽,丹田空虚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差点栽倒在地。但他知道不能停,这是破阵的代价,也是进入那个世界的“门票”。
    “想要成仙,先要做人;想要问道,先舍凡身。”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老道士的一句戏言。陈默嘴角勾起一抹惨笑,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狠厉。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佩之上,强行催动《混元先天功》,将体内每一丝力量都压榨出来,注入这最后的博弈中。
    嗡——
    一声低沉的颤鸣,从玉石与岩壁的接触点荡开,瞬间席卷了整座雪山。
    这一刻,漫天风雪仿佛凝固了。
    陈默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那处原本死寂的绝壁凹陷处,空间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层层灰色的雾气从虚空中被剥离、消散。
    那是幻阵。
    在这层足以困死大宗师强者的迷障之下,真实的景象终于显露真容。
    那不再是冰冷的岩壁,而是一扇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石门。石门高逾十丈,上面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剑痕,每一道剑痕都透着一股苍凉孤绝的剑意,直冲斗牛。
    而在石门的正中央,有一个与陈默手中玉佩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昆仑之墟……”
    陈默看着石门顶端那四个古篆大字,心中震颤。这四个字并非刀刻斧凿,而是用手指直接在坚硬的黑曜石上书写,笔锋转折间,竟引动周围天地灵气隐隐震颤。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神之乡,**龙脉之源吗?
    手中的玉佩光芒渐渐敛去,那种吞噬他气血的感觉也随之消失。陈默身形一晃,差点跪倒在雪地里。他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近乎干涸的经脉。
    这一下破阵,几乎抽干了他八成的力量。现在的他,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三流剑客,都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既然找到了门,剩下的路,爬也要爬过去。
    陈默扶着岩壁,一步步挪向那扇巨大的石门。当他真正站在石门前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这不仅仅是一扇门,更像是一座镇压着什么恐怖存在的丰碑。
    他注意到石门右侧刻着一行极小的铭文,字迹潦草,似乎是在极度匆忙中留下的:
    “末法之世,灵气枯竭。以此阵封绝昆仑,留一线生机以待来者。后人入此门,当知:仙路非坦途,长生是诅咒。”
    陈默愣住了。
    长生是诅咒?
    在这个世人皆求长生的江湖,在这个为了突破宗师境界而不惜一切的武道世界,这行字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振聋发聩。
    刻下这行字的人,究竟是站在何等高度的存在?他为何会留下这样充满绝望的警告?
    陈默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铭文。触感粗糙,带着岁月的斑驳。他能感受到刻字者当时的心境——那是一种看透了繁华尽头,唯有苍凉相伴的孤独。
    “诅咒也好,坦途也罢。”陈默收回手,目光穿过石门那半开的缝隙,看向门后那片未知的昏暗,“我只知道,若连这扇门都不敢推开,我陈默,永远只是那个在红尘中打滚的蝼蚁。”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剩的一丝真元汇聚于双腿,侧身,挤进了那道半开的石门缝隙。
    在穿过石门的一瞬间,陈默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
    极寒的风雪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陈默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处悬崖边缘。悬崖之下,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一方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
    这哪里是荒凉的雪域?
    这分明是一处被时光遗忘的世外桃源。
    此时正值外界隆冬,但这山谷之中,竟然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巨大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树冠之上结满了不知名的奇珍异果,散发着莹莹宝光。一条奔腾的河流如玉带般蜿蜒穿过山谷,河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游鱼在水中嬉戏。
    而在山谷的最中央,悬浮着一座倒金字塔状的岛屿,岛上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轮廓,宛如神话中的仙宫。
    最让陈默感到震撼的,不是这些景色,而是空气。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仿佛是有实质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一股精纯至极的能量顺着毛孔钻入体内,那种舒爽感,甚至比服用极品丹药还要强烈百倍。
    这就是灵气。
    这就是修真者的世界。
    外界武者苦苦争夺的“气感”,在这里,竟然只是最基础的空气。两个世界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默站在悬崖边,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与这仙境般的景色格格不入。但他眼中的震撼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静的审视。
    因为他看到了,在这美丽景色的深处,并不是完全的祥和。
    在那条河流的源头,似乎盘踞着一具巨大的骸骨,虽然隔着数里之遥,但那骸骨散发出的凶煞之气,依然让陈默体表的伤口隐隐作痛。
    在那些参天古木的树冠间,偶尔会闪过几道残影,速度之快,即便是已经大宗师巅峰的他,也无法捕捉清晰。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悬浮仙宫的下方,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幕笼罩。那光幕上流转的符文,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仿佛一张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闯入者。
    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生态系统,一个遵循着“弱肉强食”这一至高法则的原始丛林。
    所谓的“昆仑之墟”,与其说是修仙者的圣地,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试验场,或者……一座囚笼。
    陈默突然想起了石门上那句话——“长生是诅咒”。
    如果身处这灵气充沛之地,意味着要面对比外界凶险百倍、千倍的妖兽与危机,那么对于力量不足者而言,长生,确实可能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但他没有退路。
    长安的血色阴影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秦叔临死前的眼神,林晚照那充满期盼又担忧的目光,都在推着他向前。
    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陈默从怀中摸出一枚从西域带来的干瘪果实,那是他最后的口粮。他几口吞下,稍微缓解了一下胃部的抽搐,然后盘膝坐下。
    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感应。
    他闭上双眼,尝试着用刚刚破阵时那种模糊的感觉,去捕捉这山谷中灵气的流动规律。
    《混元先天功》在体内缓缓运转。
    这一次,不再是艰难的从天地间汲取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感。周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感召,欢呼雀跃地向他涌来。
    痛并快乐着。
    干涸的经脉在灵气的冲刷下传来阵阵剧痛,那是重塑经脉的必经之路。陈默咬牙强忍,任由汗水湿透了背脊。
    他在尝试“引气入体”。这是修真的第一步,也是区分凡人与修士的界限。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筑基,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凡胎肉体,但在这昆仑秘境的入口,在这浓郁到液化的灵气滋养下,他正在触碰那个崭新的门槛。
    不知过了多久。
    陈默猛地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他缓缓站起身,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在身前凝聚成一道白练,经久不散。
    虽然只是初步感应,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左臂的剧痛减轻了,原本枯竭的丹田里,重新积蓄了一缕比以往内力更加精纯、更加活跃的能量。
    那是真元的雏形。
    “不愧是昆仑……”陈默喃喃自语,看着自己逐渐恢复力量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破空声突然从山谷深处传来。
    陈默警觉地回头。
    只见远处那悬浮仙宫的方向,两道流光如同流星赶月,朝着这悬崖入口疾驰而来。那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那是两个人。
    或者说,两个“人形”的飞行物。
    他们脚踩一种形似柳叶的法器,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霞光,身着古朴的青色道袍,长发随风飞舞,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默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暴起发难的准备。
    那两道流光在悬崖上空悬停,缓缓落下。
    看清这两人的容貌后,陈默心中更是微微一沉。
    这两人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岁,面容俊朗,皮肤光滑如玉,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他们的眼神清澈却冷漠,看陈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偶然闯入自家后院的野狗。
    尤其是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枚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八卦图案,隐约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炼气期大圆满?不……可能是筑基初期……”
    陈默凭借武者的直觉,敏锐地感知到了对方身上那种如深渊般不可测的力量。那种力量感,远超他在外界遇到的任何宗师,甚至是半步筑基的自己也无法比拟。
    这就是真正的修士。
    左侧那名青袍修士微微皱眉,目光在陈默破烂的衣衫和满身的血污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哪来的凡人?竟能通过”迷魂阵”?”
    他的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仿佛在质问一个卑微的奴隶。
    陈默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眼中的杀机,拱手行了一礼。江湖规矩,礼多人不怪,更何况面对这种未知的高手。
    “在下陈默,误打误撞至此。不知二位仙师尊姓大名?此地可是传说中的昆仑?”
    “仙师?”右侧那名修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倒是一副会说话的伶俐嘴舌。凡人就是凡人,满身浊气,也配称我等为仙师?”
    他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着陈默,目光最终停留在陈默胸前那块已经黯淡下去的玉佩上。
    突然,那名修士的眼神变了。
    “那是……天璇令?”
    他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另一名修士也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那块玉佩,原本冷漠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与惊疑交织的光芒。
    陈默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退后一步。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这两个人,虽然是修士,但这眼神,和他当年在江湖上遇到的那些杀人夺宝的恶徒何其相似?
    甚至更甚。
    “看来,这仙路渺渺,第一步怕是也要踩着刀尖走了。”
    陈默心中苦笑,但背脊却挺得更直了。他感受着体内那一缕刚刚生成的微弱真元,感受着身后那广阔神秘的山谷。
    风从山谷吹来,带着花香,也带着未知的血腥味。
    他站在悬崖边,身前是未知的修士,身后是全新的世界。
    “不管是什么修仙界,还是江湖……”陈默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眼神逐渐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只要我想活下去,想守护想守护的人,这天,这地,这神,这魔,谁也拦不住我。”
    他抬起头,直视着两道目光灼灼的修士,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二位既然认得此物,那便是缘分。只不过,这缘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陈默右手微微按在剑柄之上,那是他在长安城内锻造的凡铁剑,此刻在他掌心,却传出一股渴望饮血的颤鸣。
    “……那就得看二位的本事了。”
    悬崖之上,风声骤紧。
    一场不同于武道江湖的、真正意义上的“仙凡”对决,似乎一触即发。
    而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山谷深处那座悬浮的仙宫上方,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竟隐隐飘过一朵血色的云彩,遮住了那一轮刚刚升起的暖阳。
    昆仑之墟的序幕,在光影交错间,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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