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云际会,龙隐长安  第四十九章司徒枭的“礼”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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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将长安城浸泡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
    陈默盘膝坐在四海帮内堂一间密室的蒲团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周身真气如涓涓细流,在《混元先天功》的独特法门下,一遍遍地冲刷着经脉中残留的暗伤。昨夜潜入血刀门别院,与那名长死的激战,虽以宗师修为险胜,但对方临死前反扑的刀气阴毒无比,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自他口中吐出,带着一丝淡淡的腥甜。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司徒枭,那个血刀门门主,仅仅是远远感知到的那股气息,便如渊似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步武圣……这四个字,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老道士李忘生的话犹在耳边——“非人气息”。那绝非单纯的武功能够解释,其中必然隐藏着更深、更恐怖的秘密。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密室外传来一阵极轻微、极有节奏的叩门声。
    “进来。”陈默收敛心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四海帮的核心弟子躬身而入,神色间带着一丝紧张与困惑。“陈香主,外面……有人给您送来一份礼物。”
    “礼物?”陈默眉梢一挑。深夜送礼,绝非寻常。更何况,他刚刚才得罪了长安城内最不好惹的势力之一。“谁送的?”
    “来人没说身份,只说您一看便知。是个黑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身法快得像鬼。”弟子说着,与另一名弟子合力,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箱子通体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木纹细腻,泛着幽暗的光泽。箱角包着黄铜,却没有上锁,只是严丝合缝地盖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檀香与血腥的奇异气味,从箱子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陈默的目光落在箱子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弟子退下。密室中只剩下他一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将真气遍布全身,神识则如水银泻地般,仔细探查着箱子内外。
    没有禁制,没有机关,没有毒气。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箱子。
    但陈默心中的警兆却愈发强烈。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在箱盖边缘轻轻一搭。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箱盖掀开。
    “嗡——”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防腐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
    箱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冰块,冰块之上,赫然一颗人头!
    人头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最后的惊骇。他的脖颈切口平滑,显然是被一柄极其锋利的刀刃一刀斩断。尽管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但陈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蝎子”王七!
    当年追杀秦叔的“罗网”杀手之一,一个以淬毒暗器和狠辣手段著称的化劲后期高手。秦叔的笔记中,曾详细描述过此人,他的左手因为常年使用毒蝎尾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此刻,这颗头颅的左耳下方,正有一枚清晰的蝎子纹身!
    是他!绝对是他!
    陈默的呼吸猛地一滞,一股混杂着仇恨、惊愕与迷茫的复杂情绪,如火山般在胸中喷发。他找了他这么久,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他。
    是谁?是谁杀了“蝎子”王七?又是谁,把他的头颅送到自己这里来?
    他的目光落在人头旁的一张信笺上。信笺是上好的澄心堂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字迹铁画银钩,笔锋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与冷酷。
    “陈默香主台鉴:
    闻君夜访,未及远迎,甚歉。
    昔年”罗网”鼠辈,追杀秦先生,乃门下管教不严之过。此人行事不力,致君之叔父蒙难,余亦深恶痛绝。今已代为清理,以此人头为秦先生祭奠。
    府中薄酒,已备多时,盼君移步,一叙。
    血刀门,司徒枭敬上”
    字字句句,客气到了极点,也狂妄到了极点!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挑衅,这是示威,是警告,更是一记将他架在火上烤的阳谋!
    司徒枭知道他潜入了别院,知道他调查秦叔的死,甚至知道他正在追查“罗网”的余孽。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杀了“蝎子”王七,将人头作为“礼物”送来。
    这其中的信息量巨大得惊人:
    第一,他告诉陈默,你的敌人,我能轻易触及并抹杀。你的复仇之路,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第二,他杀了“蝎子”王七,名为“清理门户”,实为毁尸灭迹。当年秦叔之死的许多线索,都随着这颗人头,被彻底斩断。
    第三,他“邀请”陈默过府一叙。去,还是不去?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司徒枭的府邸必然龙潭虎穴,九死一生。不去,则是示弱,是怯战!他陈默刚刚在云中城斩杀突厥宗师,得了“惊龙”之名,正是声望鼎盛之时,若连一个“邀请”都不敢应,天下人将如何看待他?四海帮又将如何自处?
    司徒枭这一手,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将一个血淋淋的选择题,摆在了陈默和所有关注此事的势力面前。
    “好一个司徒枭……好一个血刀门!”陈默低声自语,眼中怒火燃烧,但旋即又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缓缓盖上箱盖,将那颗头颅和那封狂傲的信笺一同封存。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司徒枭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震慑自己吗?不,没这么简单。他背后的三皇子呢?这出戏,三皇子是否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陈默的脑海中,长安城的势力分布图迅速展开。三皇子李恪,一直想将他这把刀纳入麾下。如今,司徒枭是李恪的棋子,而司徒枭向他发难,这本身就像是一场测试。测试他这把刀的锋利程度,也测试他的服从性。如果他硬顶上去,不管死活,都可能正中李恪下怀,借血刀门之手除掉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如果他退缩,则会失去价值,被李恪抛弃。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凶险。
    就在此时,密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四海帮的帮主,“海龙王”龙啸天。
    龙啸天身材魁梧,面容不怒自威,一双虎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走进密室,目光扫过那个紫檀木箱,眉头紧锁:“默儿,东西我看到了。”
    “帮主。”陈默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司徒枭的”礼”,你也收了。现在,整个长安城的江湖都在看你,看你这个”惊龙”,敢不敢接血刀门的招。”龙啸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有什么想法?”
    陈默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帮主:“帮主,我没有选择。”
    “是的,你没有选择。”龙啸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担忧,“司徒枭已是半步武圣,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你虽是新晋宗师,但与他相比,仍有天壤之别。硬拼,是死路一条。”
    陈默当然知道。他回忆起昨夜感受到的那股“非人气息”,心中更是雪亮。司徒枭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寻常武者的范畴。
    “但是,”龙啸天话锋一转,“我四海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是我四海帮的内堂香主,是你的事,也是帮里的事。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陈默心中一暖,他知道,这是帮主在表明态度,在支持他。但他更清楚,四海帮若与血刀门及其背后的皇子势力全面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不能连累整个帮派。
    “多谢帮主厚爱。”陈默沉声道,“此事因我而起,当由我了结。硬拼不行,但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哦?”龙啸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陈默的脑海中,秦叔的笔记、自己搜集的情报、长安城各方势力的利益纠葛,飞速地交织、碰撞。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渐渐在他心中成形。
    司徒枭想看他被逼到绝境的窘态,想看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那他就偏不如他所愿!
    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借这个“礼物”,借这场风波,为自己编织一张更大的网!
    “帮主,请给我三天时间。”陈默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精光,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智慧之光,“三天之后,我会给司徒枭,也给全长安城,一个”交代”。”
    龙啸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那双年轻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狠厉。他缓缓点头:“好!我等你的交代。记住,四海帮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但不要把整个帮派都当成赌注。”
    “弟子明白。”
    送走龙啸天,陈默独自一人再次回到密室。他重新打开那个紫檀木箱,静静地看着“蝎子”王七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仇恨的火焰依旧在燃烧,但此刻,它已经被他锻造成了一柄更加锋利、更加冰冷的工具。
    “司徒枭……你以为你送来的是绝路,对我而言,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他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他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棋手,在这盘以长安为棋盘,以权贵为棋子的死亡游戏中,走出属于自己的生路。
    他的目光,投向了墙上的长安城防务图。图上,一个名字被他用朱砂笔圈出——兵部尚书,张承。
    张承,太子一党的中流砥柱,与三皇子素来政见不合,其麾下掌控着京城部分防务。更重要的是,陈默在情报中看到,血刀门近年来的扩张,曾多次与张尚书法管辖的军械生意产生摩擦。
    借刀杀人……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起来。
    司徒枭的“礼”,他收下了。而他要回赠的“礼”,也该开始准备了。一场席卷长安江湖与朝堂的风暴,正从这间小小的密室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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