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云际会,龙隐长安 第三十七章朝堂暗涌,新贵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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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尚未从长安的空气中彻底散尽,朱雀大街青石板缝隙里暗红的痕迹,如同这座帝国都城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惊龙会总舵,原血刀门的一处豪奢宅邸,如今已换了天地。牌匾尚未及制,但门前那两尊石狮,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洗刷得格外肃穆,寻常人路过,只觉心头一凛,不敢多看。
陈长安盘膝静坐于静室之内。
室内没有奢华的摆设,只有一床、一桌、一蒲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他闭着眼,呼吸悠长,胸膛起伏间,一道道微不可查的混元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修补着与司徒枭那一战留下的暗伤。
宗师之境,生命层次已然跃迁,肉身自愈能力远非凡俗可比。但司徒枭那浸淫了数十年的血煞刀气,阴毒狠戾,如附骨之疽,即便他胜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更重的伤,却在心里。
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份名册。名册上,每一个名字都用朱笔圈起,那是此役中惊龙会折损的兄弟。赵铁虎,那个总爱咧着嘴笑,扛着鬼头刀冲锋在前的汉子,为了掩护他侧翼,被三名化劲高手围攻,力竭而亡。李三,原四海帮的老伙计,为了截断司徒枭的退路,引爆了身上的火油……一个个鲜活的面孔,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文字。
陈长安睁开眼,眸中没有复仇成功后的狂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那沉静之下,是压抑的悲恸和如山的责任。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名册上的一个名字,仿佛能感受到那人最后的体温。
“安哥,”门外传来柳如烟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药煎好了,我端进来吗?”
“进来吧。”陈长安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静。
门被推开,柳如烟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看向陈长安的眼神,却依旧温柔而坚定。这些日子,她几乎是撑着处理着惊龙会内外的一切事务,安抚伤者,抚恤遗属,让这个新生的、成分复杂的势力没有在胜利的喜悦和失去战友的悲痛中分崩离析。
“自己来。”陈长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滑入喉中,却压不住心头的五味杂陈。
“魏王府的使者,在前厅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柳如烟低声道,“还有,监天司的陆校尉也来了,正在偏厅候着。你看……”
陈长安将空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斩杀司徒枭,让他名动长安,也让他从棋盘外的一颗闲子,变成了棋盘上谁都想掌控的关键棋子。
“见。先见监天司的陆巡。”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伤势虽未痊愈,但大宗师的气势,已然重新凝聚。
偏厅内,陆巡一身玄色劲装,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如松。他腰间的佩刀刀鞘古朴,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陈帮主,别来无恙。”陆巡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温度。
“陆校尉客气了。”陈长安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今日前来,可是为朱雀大街的血案?”
陆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陈长安如此直接。他沉吟片刻,道:“血刀门与司徒枭,勾结异族,私贩军械,残害忠良,罪证确凿。陈帮主为民除害,监天司自有公断。此案,就此了结。”
这番话,等于官方为陈长安的行为定了性——不是江湖仇杀,而是替天行道。这是天大的好处,意味着惊龙会从此有了合法的外衣。
陈长安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监天司秉公办事,陈某佩服。不知陆校尉今日,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陆巡话锋一转,“只是提醒陈帮主一句,长安城的水,比朱雀大街的血更深。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刀能斩断的。司徒枭倒了,但他背后的那棵树,还在。”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长安内心:“楚王殿下,最近……睡得安稳吗?”
楚王!陈长安心中一凛。这正是他通过各方情报拼凑出的,司徒枭最大的靠山。陆巡此来,看似是提醒,实则是试探,甚至……是某种程度的示好。监天司作为皇帝的耳目,对皇子们的动向自然了如指掌。他们与楚王,恐怕也非一路。
“多谢陆校尉提点。”陈长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颔首,“水再深,也得有人趟。惊龙会只想在长安城安身立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好一个”不惹事,也不怕事”。”陆巡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陈帮主好身手,好胆魄。只是,有些麻烦,不是光靠身手和胆魄就能解决的。比如,北境的狼,已经开始嚎叫了。”
他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抱拳一礼:“告辞。”
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门外。
陈长安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北境的狼?是指边境的异族吗?陆巡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湖里投下了层层涟漪。他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敌人,或许已经不只是楚王和司徒家了。
送走陆巡,他来到前厅。
魏王府的使者是一名中年文士,面白微须,眼神精明,自称是魏王麾下的长史。见到陈长安,他立刻满面春风地起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久闻陈帮主”惊龙剑”之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家王爷对陈帮主的义举钦佩不已,特备薄礼,聊表敬意。”
他身后,仆人捧上三个托盘。一盘是十颗晶莹剔透、药香扑鼻的“凝碧丹”,乃是巩固宗师境界的良药;一盘是十根金条,分量十足;最后一盘,却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的文书。
“丹药黄金,乃是我家王爷对陈帮主及惊龙会兄弟们的些许犒赏。”长史微笑着,指向那卷文书,“这卷文书,是京畿地区三家绸缎庄和两家酒楼的地契。王爷知道陈帮主初立基业,用度颇多,这点产业,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好大的手笔!直接送产业,这是在为惊龙会输血,更是抛出了实实在在的橄榄枝。
陈长安看着那卷文书,心中冷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魏王如此慷慨,所要的,自然也更多。
“长史有心了。”陈长安不置可否,“不知魏王对陈某,有何期许?”
长史抚掌笑道:“陈帮主快人快语!王爷说了,惊龙会义薄云天,实力强横,若流落江湖,实乃朝廷损失。王爷愿保举惊龙会为”长安城协防民团”,负责协助官府维护西市、平康坊一带的治安。所有用度,由王府承担。陈帮主,也可得一个”从六品武卫校尉”的虚衔。”
画饼来了。协防民团,听起来好听,实则就是被招安,成了魏王的私兵。从六品武卫校尉,听起来是官身,但在长安城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不过是个稍有体面的棋子。
陈长安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得太干脆,否则会同时得罪所有想拉拢他的势力。但他也不能轻易答应,一旦被套牢,便再无自由。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长史请代我谢过魏王厚爱。长安城刚刚经历一场动荡,百废待兴,惊龙会兄弟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协防民团”之事,容我与众兄弟商议一番,再给王爷答复。”
他没有拒绝,只说“商议”,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自然,自然!”长史似乎料到他会如此,也不催促,只是笑道:“那便静候陈帮主佳音。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陈帮主。”
“请讲。”
“长安城的天,要变了。聪明人,要懂得站在能遮风挡雨的大树下。”
这句话,既是拉拢,也是威胁。
送走魏王使者,陈长安独自站在庭院中。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感受着这座庞大城市脉搏中涌动的暗流。
他赢了司徒枭,却发现自己被推入了一个更大、更凶险的棋局。皇子争储,朝堂倾轧,边境危机……每一股力量,都足以将惊龙会这艘刚刚起航的小船撕得粉碎。
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想起陆巡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魏王长史那热情的笑脸。一个代表着朝廷的秩序,一个代表着未来的野心。他需要一个靠山,一个能让他和惊龙会在风暴中立足的平台。
但他的道,不是依附于人。他的道,是守护,是掌控。
夜幕降临,陈长安回到静室,提笔写下一封信。信中,他答应了魏王的“招揽”,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惊龙会保持独立性,只接受王爷的“节制”而非“统属”;行动自主,只在涉及王爷核心利益时才会出手;作为交换,他会在关键时刻,为王爷做一件事,仅此一件。
他将信封好,交给心腹,命其连夜送往魏王府。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室内的药味和沉闷。远方,皇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深邃而神秘。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陈长安,不,是惊龙会,正式踏入了这盘名为“大唐”的棋局。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者,而是一方势力的掌舵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既能握剑杀敌,也能执笔安邦。伤势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长安城,于我而言,既是归宿,亦是樊笼。”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夜风吹散。
他获得了立足之地,但也感受到了更沉重的枷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那来自北境的狼嚎,和陆巡口中“更深的水”,正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王朝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