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路险,磨剑藏锋 第二十章蛰伏砺剑,锋芒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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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天明时,长安城披上了厚厚的银装,掩盖了昨夜的杀戮与血腥,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片虚假的洁净。城北乱葬岗深处,那个小小的、插着刻有“秦”字石块的坟包,已被新雪彻底覆盖,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雪丘,与周围无数同样被遗忘的土堆融为一体。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石碑,如同一尊冻结的石像。风雪在他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眉毛、睫毛都挂满了冰霜。极度的悲痛和巨大的消耗掏空了他,断裂的肋骨和内腑的震荡在寒冷中发出尖锐的抗议,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冰刀。然而,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正从这冰冷的绝望和刻骨的仇恨中缓慢滋生,取代了所有的软弱和迷茫。
他缓缓抬起几乎冻僵的手,拂去怀中被油布包裹的厚厚笔记上的积雪。昨夜匆匆一瞥带来的震撼和寒意,此刻在冰冷的寂静中更加清晰。秦叔用命换来的,不仅仅是一份生存指南,更是一份指向深渊的地图。
他再次翻开那染血的册子,直接跳到最后几页那些破碎、潦草、如同梦呓般的记录。目光在那些字句上反复逡巡:
“…天机…非人算…线偶…”——冰冷的字眼,指向那个神秘莫测、仿佛能操控命运的组织。线偶?他们视众生为何物?
“…税银…陨铁…非为财…”——赵主簿触及的核心!他们截流税银,交易那种在月光下会泛出诡异红芒的奇特陨铁,所求并非寻常金银!那陨铁有何用?打造神兵利器?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血刀…只是刀…执刀者…更深…”——血刀门司徒枭,凶名赫赫,却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那执刀的手,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比司徒枭更可怕!
“…影子…无处不在…小心…眼睛…”——无处不在的监视!秦叔的警告带着临终前最深的恐惧。眼睛?是指天机阁无孔不入的探子?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陈默心上。赵主簿的清白,秦叔的性命,自己遭遇的绝杀,追根溯源,都指向这个以“天机”为名、以陨铁为引、以血刀为刃、笼罩在巨大阴影之下的庞大漩涡!司徒枭,不过是这漩涡边缘一个显眼的爪牙,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刽子手!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陈默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比这乱葬岗的寒风更刺骨。他合上笔记,塞入怀中紧贴心口的位置。那冰冷的触感和纸张上干涸的血腥气,此刻成了支撑他站起来的唯一力量。
“司徒枭…血刀门…天机阁…”陈默低声念出这三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血债…必须血偿。”
他挣扎着站起身,积雪簌簌落下。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跌倒。他咬紧牙关,运转起丹田内那团新生的、凝练了许多的混元真气。真气流转过断裂的肋骨处,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也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勉强抵御着彻骨的严寒和伤势的侵蚀。凝气境,只是起点。这力量,还远远不够!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白雪覆盖的坟丘,眼神复杂。悲痛依旧噬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冰冷的决绝。他对着坟丘,深深一躬。
“秦叔,等我回来。”
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说完,他不再停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一个深坑,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茫茫雪原上,渺小,却透着一股孤狼般的决绝与锋芒。
……
长安城依旧繁华,雪后的西市,人流如织,叫卖声喧嚣,仿佛昨夜陋巷的血腥从未发生。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隆昌号后院的厢房内,气氛凝重。王镖头脸色铁青,手臂用布条吊着,隐隐透出血迹,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恶战。东家李掌柜在屋内踱步,眉头紧锁,满是忧色。
“御史台的张大人尽力了,”李掌柜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疲惫,“证据…关键的部分还是缺失。对方反咬一口,说赵主簿是畏罪自杀前焚毁账册,构陷忠良。上面…有人施压。”他摇摇头,眼中满是无力,“赵主簿…翻案无望了。”
王镖头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跳,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狗屁的忠良!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赵主簿一世清名…还有陈默那小子…秦老哥他…”他声音哽住,说不下去。昨夜他带人暗中接应赵主簿家人,也遭遇了不明身份高手的阻击,若非拼死突围,后果不堪设想。秦叔的死讯传来,更是雪上加霜。
“赵主簿的家小,我已托付给城外可靠的庄户,隐姓埋名,暂时安全。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李掌柜叹息一声,看向王镖头,“至于陈默…那孩子现在何处?安全吗?昨夜之事,动静不小,黑鱼帮那边也有人在打听他,更别说…那些更可怕的人了。”他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血腥、药味和外面寒气的冷风涌入。
两人霍然转头。
门口站着的,正是陈默。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棉袄,掩盖了大部分外伤,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冰冷、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寒潭,再也看不到半分属于“流民陈默”的怯懦或迷茫。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刚刚淬火、收敛了所有光华却寒气逼人的剑。
“陈默!”王镖头猛地站起,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你…你没事吧?秦老哥他…”他看着陈默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后面的话竟问不出口。
陈默微微摇头,动作有些僵硬,显然伤势不轻。他的目光扫过王镖头吊着的手臂,声音嘶哑平静:“王镖头,李掌柜。我没事。秦叔…走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重若千钧。屋内瞬间一片死寂。
李掌柜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节哀…陈默。”
“赵主簿的事,我知道了。”陈默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多谢掌柜保全他的家人。”
李掌柜看着他,心中莫名一寒。眼前的少年,气质变化太大了,那平静下蕴含的冰冷,让他这个久经商场的老江湖都感到心惊。
“陈默,你接下来…”王镖头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关切和忧虑,“这里…恐怕不安全了。那些人的手段…”
“我明白。”陈默打断他,目光落在王镖头吊着的伤臂上,眼神微微一凝。那缠绕的布条边缘,隐约透出一丝极其暗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泽!若非他刚突破凝气境,感知大幅提升,且对那“血刀劲”的阴毒气息刻骨铭心,绝对无法发现!
“王镖头,你的伤…”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王镖头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臂,苦笑道:“昨夜突围时,被一个用爪功的家伙阴了一下,劲力刁钻得很,震伤了筋络,大夫说需静养些时日。不碍事。”
“爪功?暗红气劲?”陈默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王镖头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了:“是…是有些古怪的暗红色泽…当时只觉得阴寒刺骨…难道…”
“血刀劲。”陈默吐出三个字,如同三块寒冰砸在地上,“蚀人经脉,中者难愈。”
李掌柜和王镖头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血刀门!司徒枭!这个名字代表的凶残和强大,足以让长安城大多数人闻之色变!他们竟然直接对王镖头下了这等阴毒手段!
“混账!”王镖头又惊又怒,随即是深深的无力感。面对血刀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一个小小的镖头,又能如何?
陈默看着王镖头手臂上那抹暗红,仿佛看到了昨夜秦叔胸口蔓延的血线。冰冷的杀意在他眼底翻涌,又被强行压下。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
“这是金疮药和固本培元的药材,对内腑震荡和筋骨损伤有些效果。”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王镖头,李掌柜,这些日子,承蒙照顾。陈默…铭记于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带着诀别的意味:“此地不宜久留,我即刻便走。那些人的目标是我,我离开,隆昌号或许能少些麻烦。”
“陈默!你去哪?”王镖头急了,“外面现在到处都是…”
“总有去处。”陈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活下去,变强。这是秦叔的叮嘱。”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王镖头手臂上那抹暗红,仿佛要将这仇怨的印记刻入骨髓,“王镖头,保重手臂。此仇,不会忘。”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着李掌柜和王镖头,抱拳,深深一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房门,走入外面依旧飘着细雪的寒冷空气里。背影挺拔而孤绝,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决然。
李掌柜和王镖头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处,久久无言。桌上那包药材,静静地躺着,像一份无声的告别,也像一颗埋下的复仇火种。
……
夜,深沉。雪已停,寒气却更重,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惨淡的星子。
陈默并没有走远。他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悄然潜回了隆昌号仓库附近。并非留恋,而是为了取回他藏匿在此的最后一点东西——秦叔那柄豁了口的旧柴刀,以及他之前积攒下的一点微薄银钱。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仓库角落一处堆满陈旧杂物的逼仄空间,成了他临时的栖身地。入口被他小心地用破麻袋和废弃的货箱堵死,只留下一点缝隙透气。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年货物的霉味。
陈默盘膝坐在地上,身下只垫着一块破毡子。肋下的剧痛和内腑的伤势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强行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杂念都压了下去,心神沉入丹田。
《混元先天功》的心法口诀在脑海中流淌。昨夜生死关头,悲愤冲霄,功法自行突破至凝气境,但那是狂暴的、不受控的力量。此刻,他需要梳理,需要掌控,更需要…补全!
秦叔染血的笔记摊开在膝上,翻到记载着“北境边军·残招拾遗”的那几页。那些潦草扭曲的线条图,那些“筋骨异动,气走偏锋”的注释,在陈默眼中不断拆解、重组。体内新生的、凝练的混元真气,随着他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沿着那些看似古怪的路径尝试运转。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那些路径仿佛要将他的筋骨强行扭转,将经脉撑开!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因痛苦而扭曲。这绝非正道功法,更像是某种在绝境中压榨生命潜能的邪异法门!
但陈默咬牙坚持着。巨大的悲痛和刻骨的仇恨,成了支撑他忍受非人痛楚的支柱。秦叔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过,司徒枭那阴鸷的面容和血刀劲的阴毒气息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变强!活下去!”秦叔临终的嘶吼在灵魂深处回荡。
轰——!
在无数次失败、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一缕混元真气终于艰难地、完整地沿着其中一幅残图上最核心的那道扭曲路径运转了一个周天!刹那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涌现!
原本只是凝聚于丹田或附着于拳脚的内气,在这一刻,竟仿佛拥有了某种奇异的“穿透”特性!当这缕真气凝聚于指尖时,陈默感到指尖前方的空气似乎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感!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感觉无比清晰!
这不是内力外放,更像是将内力的“质”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拥有了更强的凝聚性和穿透破坏力!仿佛能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一点,瞬间爆发!这感觉…与昨夜他悲愤中轰出血煞掌那一拳时,拳头上那层混沌模糊的微光何其相似!只是此刻,更清晰,更可控!
成了!虽然只是残篇中的残篇,但这关键性的运劲法门,被他结合《混元先天功》和自身感悟,初步补全了!
“呼…”陈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虽然只完成了一个微小循环,内伤似乎因此又加重了一丝,但他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缓缓抬起手,意念集中,丹田内凝练的混元真气被调动,沿着那新领悟的玄奥路径,艰难却稳定地涌向指尖。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空气震颤声响起。他食指指尖前方的空气,清晰地扭曲了一下,形成一个针尖大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气旋!虽然转瞬即逝,指尖也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但这无疑标志着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凝气境彻底稳固,甚至触摸到了“化劲”那精细操控的门槛!
这不再是单纯的军中搏杀术,也不是粗浅的内力运用。这更像是一种…源于自身绝境感悟、融合了秦叔遗泽和混元先天功玄奥的…独属于他陈默的杀招雏形!
“凝力于一点…破坚摧锐…”陈默看着自己的指尖,低声自语,“就叫你…”混元锥”吧。”这名字朴素,却带着一股破灭一切的决绝。
就在他心神激荡,细细体味这新得感悟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暗夜中悄然游来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来了!
陈默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嗤!嗤!”
三道乌黑的、几乎融于夜色的短小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钉入了他刚才盘坐的位置!箭簇深深没入夯土地面,尾部兀自急速颤动!若是慢上半分,此刻他已被钉死在地上!
紧接着,仓库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入,落地无声。为首者身材高大,全身笼罩在暗红色的劲装之下,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睛。他双手空空,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阴寒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比昨夜那个被陈默轰飞的凝气境首领更胜一筹!他身后两人,同样穿着深色劲装,手持狭长的弯刀,气息沉凝,赫然都是通窍境巅峰的好手!
血刀卫!司徒枭麾下真正的精锐死士!那为首者面具下透出的气息,绝对是凝气境中后期的强者!
“找到你了,小老鼠。”为首的血刀卫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主人要你的命。”
没有任何废话,他身形一晃,如同血色鬼影,直扑陈默!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右手五指成爪,暗红色的腥臭气劲瞬间凝聚,比昨夜那首领的“血煞爪”更加凝练、更加阴毒,爪风未至,那股蚀人经脉的阴寒气息已让陈默皮肤刺痛!
绝境!真正的绝境!
陈默瞳孔收缩到极致,全身的神经绷紧如钢丝!体内刚刚稳固的混元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昨夜突破时的狂暴力量感再次涌现,但这一次,多了一份新生的掌控!
避无可避!那就…以攻代守!
面对那足以撕裂金铁的阴毒血爪,陈默没有后退,反而右脚猛地向后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意,都凝聚于右拳之上!丹田内新生的混元真气,按照刚刚领悟的“混元锥”法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压缩、凝聚!不再是指尖微小的气旋,而是整个拳头都笼罩在一层极其内敛、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微芒之中!
“杀——!”
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嘶吼!
拳爪再次于半空轰然对撞!
“嘭——!”
这一次的爆鸣声沉闷得如同地底深处的闷雷!一股远比昨夜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气浪猛地炸开!仓库内堆积的杂物如同被无形巨手扫过,轰然四散飞射!
“呃!”
那血刀卫首领面具下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掌心凝聚的、足以蚀金融铁的血煞气劲,在接触到陈默拳头那层混沌微芒的刹那,竟被一股极其凝聚、极其尖锐的力量生生穿透、撕裂!那股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性和破坏力,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狠狠钻了进来!
“噗!”血刀卫首领闷哼一声,身形剧震,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退去!每一步都在夯土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他那只与陈默对撞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暗红色的气劲一阵紊乱!
陈默同样不好受,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喉头一甜,强行压下的伤势瞬间翻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晃了晃。但他眼中凶光更盛!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他身体借着反震之力猛地一旋,如同鬼魅般避开右侧一名通窍境杀手劈来的弯刀!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混元真气爆发!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名杀手惨叫一声,弯刀脱手!
陈默夺刀在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身体旋转之势未尽,手中夺来的弯刀借着旋转之力,划出一道凄厉冷艳的弧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抹向左侧另一名杀手的咽喉!
太快!太狠!太出乎意料!
那名杀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喉间一凉,所有的声音和力气瞬间被切断,眼中带着极致的惊恐和茫然,捂着喷血的喉咙软倒下去。
从对拳到夺刀反杀一人,只在兔起鹘落之间!
“混账!”那被震退的血刀卫首领稳住身形,看到手下瞬间毙命,发出愤怒的咆哮,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双臂猛地一震,暗红色的气劲如同火焰般升腾而起,显然要动用更强的杀招!
陈默却根本不与他纠缠!他深知境界差距,硬拼只有死路一条!方才的爆发已是极限!
就在血刀卫首领气势攀升到顶点的瞬间,陈默猛地将手中染血的弯刀朝着他面门狠狠掷出!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借着掷刀的反冲之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飘退,目标直指仓库另一侧高处那扇用于通风换气的狭窄气窗!
“想走?!”血刀卫首领轻易拍飞袭来的弯刀,身形暴起,如影随形般追来!速度更快!
陈默已至窗下,脚尖在墙壁上一点,身体如同猿猴般向上窜起!那气窗很小,仅容一人勉强钻过。
就在他上半身探出气窗的刹那,身后追来的血刀卫首领那凝聚了恐怖血煞气劲的一掌已然印到!掌风呼啸,阴寒刺骨!
避无可避!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没有回头,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扭转身躯,将凝聚了全身最后力量的左拳,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凝聚了所有“混元锥”感悟的角度,狠狠向后捣出!目标不是对方的手掌,而是其手腕!
“噗!”
拳锋精准地轰在血刀卫首领的手腕脉门处!一股尖锐如锥的混元真气瞬间透入!
“哼!”血刀卫首领闷哼一声,掌势不由得一偏,那恐怖的掌力擦着陈默的后背轰在墙壁上!
“轰隆!”厚实的夯土墙壁被轰出一个大洞!碎石飞溅!
而陈默也借着这一拳的反震之力和对方掌力的余波,身体如同被弹弓射出,猛地加速,彻底钻出了狭窄的气窗,滚落在仓库外冰冷的雪地上!
“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仓库内传来血刀卫首领暴怒的咆哮。
陈默咳出一口鲜血,不敢有丝毫停留,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与隆昌号相反、长安城最混乱黑暗的南城方向,踉跄却亡命地奔逃!每一次踏在积雪上,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落的雪屑掩盖。
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冰冷的雪花拍打在陈默脸上,却浇不灭他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怀中的染血笔记紧贴着他的心脏,仿佛秦叔最后的温度。他回头看了一眼隆昌号仓库的方向,那里灯火晃动,追兵的呼喝声隐约传来。
流民陈默,已葬于风雪。
秦叔的遗志,血仇的烙印,新生的力量,皆融于己身。
他伸手,从路旁一个打烊的简陋铁匠铺门前的废料堆里,抽出一根三尺余长、拇指粗细、被丢弃的冰冷铁条。铁条粗糙,布满锈迹,一端尖锐。
他握紧铁条,粗糙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握住了一柄剑的雏形。
风雪呼号,长街空旷。陈默拖着伤躯,拄着这根冰冷的铁条,一步一步,走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身影在风雪中孤独而倔强,如同一柄离鞘饮血的剑,带着满身伤痕与刻骨仇恨,刺向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
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却穿透风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为这血色弥漫的第二卷,划下最后的注脚:
“默剑…当饮血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