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路险,磨剑藏锋 第十一章拳风初动,码头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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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的鱼腥味比陈默记忆里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更浓郁、更顽固。
当黑鱼帮的打手将瘦弱老胡头踩在泥水里,索要根本不存在的“码头清洁费”时,陈默体内奔涌的滚烫气流几乎冲破皮肤。
他出手了,用的是最野蛮的现代格斗术,却意外契合了这具身体的本能。打手们哀嚎倒地,小头目却趁乱逃走。那一刻陈默明白:长安的规矩,终究要靠拳头来书写。而远处陋巷阴影里,一个瘸腿老兵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锐光。
黎明前最深的墨色尚未褪尽,长安西市靠近漕渠的码头上,已响起粗粝的号子声。浑浊河水裹着碎冰渣,拍打着朽木驳岸,发出沉闷哗啦声。空气里弥漫着死鱼烂虾、湿透麻袋、汗馊味与炭火烟气,沉甸甸压在每个扛活苦力胸口。
陈默站在冰冷浅水里,麻布裤腿挽至膝盖,小腿肌肉虬结,皮肤冻得发青却透着岩石般坚韧。他深吸一口混着冰渣腥气的空气,压下体内昼夜奔突的灼热感——那是《混元先天功》残篇带来的奇异变化。
弯腰抓住沉重麻包,双臂肌肉坟起,腰背如拉满的弓,猛地发力将其扛上肩头。二百多斤的分量压得肩胛骨生疼,他却仅眉头微蹙,稳步踩着湿滑泥泞与碎冰,将麻包运到货堆。
汗水混着泥点在脸上划出污痕,每一次发力都让体内灼热气息加速流转,如地底岩浆带来撕裂胀痛,也催生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与耐力。这痛苦与力量交织的感觉,是他在这冰冷世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支撑他从寒夜伏击的致命危机中爬起。肋骨断裂处的隐痛在湿冷天气里依旧顽固,如烙印提醒着初入长安的狼狈与杀机。感受着筋骨远超从前的韧性力量,一丝冷光掠过眼底——练力境,这具身体总算在残酷世道勉强站稳脚跟。
“老胡头!磨蹭你娘个腿!天黑前这船货卸不完,老子扒了你的皮!”
粗嘎咒骂炸雷般响起,盖过号子与水浪声。
陈默循声望去,码头干地上站着几个歪戴头巾、敞着短袄的汉子。为首黑皮汉子满脸横肉,刀疤从眉骨斜拉至嘴角如丑陋蜈蚣,正是黑鱼帮管事头目“疤脸张”,正一脚踹在瘦小老者后腰上。
那老者是曾分过陈默半个冷馍的老胡头,单薄身子被踹得趔趄,怀里麻包脱手落入河水冲走。他脸色惨白,老眼里满是惊恐绝望,踉跄着作揖:“张、张爷息怒…小的这就快…”
“快?”疤脸张狞笑,唾沫星子喷到老胡头脸上,“快个屁!老子看你就是存心找不自在!”他揪住老胡头破袄领子,像拎小鸡般将其提起,另一只手搓着手指,“码头清洁费!昨儿加今儿的,还有你弄丢货的赔偿!一共五十个铜板!拿来!”
五十个铜板让老胡头眼睛瞪大,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张、张爷…小人昨天才交三文…工钱还没结…赔不起啊…”
“赔不起?”疤脸张将他掼在泥水里,几个帮众围上去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老东西!骨头痒了是吧?”
“叫你赔就赔!哪来那么多废话!”
“没钱?拿你孙女抵债!听说那小丫头片子水灵着呢!”
老胡头蜷缩着护住头脸,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周围苦力纷纷低头加快脚步,脸上只剩恐惧与冷漠,无人敢多看——西市码头,黑鱼帮是天,疤脸张是阎王。
疤脸张抱臂欣赏着老胡头惨状,目光扫向陈默时带着警告与轻蔑。
一股灼热气息猛地从丹田窜上脑门,如沸油般带着《混元先天功》蛮横原始冲动,撞得他眼前一花。肋骨旧伤仿佛被灼流再次撕裂,尖锐疼痛直刺神经,却如火星溅入油锅,点燃了积压心底的一切——流民窟为半块发霉饼子被踹断肋骨的剧痛、寒夜被刀锋割开皮肉的恐惧、长安城将人碾进泥里的冰冷规则!
“住手!”
两字如冻硬石块,从紧咬牙关砸出,带着穿透力在嘈杂码头割开一道口子。
所有动作顿住,拳脚停在半空,苦力们惊愕抬头,疤脸张狞笑僵住,转为暴怒阴沉。他缓缓转身,三角眼如淬毒刀子,狠狠钉在陈默身上。
“哟呵?”疤脸张拖长调子,像见了敢对老虎龇牙的兔子,“我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你个新来的小崽子?活腻歪了?”他松开踩在老胡头背上的脚,带着几个打手围向陈默。
苦力们下意识退开,在泥泞空地形成诡异圆圈,将陈默孤零零留在中间,也隔开了挣扎爬起、嘴角淌血的老胡头。
陈默未语,体内灼热气息在四肢百骸疯狂奔涌,如被束缚的熔岩,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剧烈的鼓胀与疼痛。他微微分脚,重心下沉,摆出一个简单预备姿势,无花哨起手式,只有源于现代格斗训练与街头求生本能凝聚的紧绷——如拉到极限的硬弓,随时准备爆射箭矢!
疤脸张被陈默无惧且带着野兽凶戾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随即被羞辱感淹没:“给老子废了他!”他咆哮着,自己却后退半步。
三个打手怪叫着从三方扑来,拳风腿影带着练力境力道封锁了陈默闪避空间。
陈默瞳孔微缩,体内灼热气流刺激神经反应至极限。他不后退反迎向正面打手,在对方拳头及体瞬间猛地矮身,贴地滑步险避拳腿,同时右腿如钢鞭扫向其支撑腿脚踝!
“啊!”打手重心顿失,惨叫着扑倒。陈默借滑步起身,如陀螺般旋转,左臂屈肘借离心力砸在侧面打手太阳穴!
“砰!”那打手哼都未哼,眼珠暴突栽倒。
最后一个打手拳头呼啸而至直捣陈默后心!他仿佛背后长眼,旋身未竭强行扭转,右拳如毒蛇出洞般轰出刁钻短促的上勾拳!
“嘭!”拳头结结实实砸在对方软肋。
“呃!”打手眼珠凸起,捂着肋下如虾米般蜷缩干呕。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疤脸张横肉剧烈抽搐,刀疤更显狰狞。看着地上哀嚎或昏厥的手下,再看看泥水中喘息、眼神冷如冰窖冻石的陈默,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小子路数怪异,招招致命,狠辣劲儿像边军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杀才!
陈默缓缓站直,胸腹气血翻腾,肋下旧伤被牵动隐隐作痛。他抹去嘴角血迹,目光锁定数步外的疤脸张。体内灼热气流未平,搏杀后更汹涌奔腾,在经脉中左冲右突,渴望着更激烈宣泄。
疤脸张被这目光刺得心悸,握紧腰间短匕柄,手心全是冷汗。
“小…小子!你…你有种!”他色厉内荏地吼着,脚步连连后退,“给老子等着!黑鱼帮不会放过你的!有种别跑!”说罢转身连滚带爬逃窜,转眼消失在人流货堆后。
陈默未追,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下伤痛。灼热气流在体内奔腾咆哮,如被囚禁的凶兽。他环顾四周,苦力们看他的眼神充满敬畏、恐惧与一丝解气。老胡头挣扎着爬起,对他深深鞠躬,老泪混着血水滴落泥中。
陈默扫过地上哀嚎的打手、远处探头探脑的监工,最后望向疤脸张消失方向,一股冰冷警兆如毒蛇缠上心头——此地不可久留!黑鱼帮的报复很快会如西市寒风般冰冷刺骨、无所不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气血与狂暴热流,转身朝更破败复杂、如迷宫般的贫民区陋巷快步走去。冰冷寒风卷着鱼腥味吹在汗湿背上,带来透骨寒意,也让他沸腾的头脑稍冷。身影很快没入棚户阴影深处。
离码头两条陋巷外,一间低矮土坯小屋前,须发花白、身形瘦削的瘸腿老兵佝偻着坐在小马扎上。左腿僵直,裤管挽起露出硬木假肢。身前泥炉上架着豁口陶罐,煮着混有草药与肉味的东西。
老兵脸如刀劈斧凿,皱纹深刻,皮肤黝黑粗糙。他拿着磨亮柴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细木棍,木屑簌簌落下,动作带着岁月沉淀的韵律。
巷口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老兵削木的手微顿,浑浊却不昏聩的老眼抬起,如两道古井水投向声音来处。
陈默身影从巷口光亮处拐入,带着一身泥点与未散戾气。他脚步快且警惕,锐利目光扫视着两侧门户与杂物。
老兵目光在陈默破旧单衣、起伏胸膛与肋下停留一瞬,最后定格在他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节带新鲜擦伤,垂在身侧却保持着随时发力的微屈状态,带着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战斗余韵。
老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瞬间即逝。他低头继续削木,仿佛无事发生,只是握刀的手更用力了些。
陈默未留意这老兵,心神沉浸在码头冲突中,警惕着黑鱼帮追兵,快步穿过弥漫草药与咸鱼味的陋巷,消失在更深处棚户迷宫。
老兵削完最后一刀,将木刺丢进破瓦罐,目光望向陈默消失的方向,嘴角撇动形成复杂表情。
“是个好苗子…”低哑声音如枯叶摩擦,“…可惜,沾了血气了。”
他拨弄泥炉炭火,火光映亮饱经风霜的脸。目光投向码头方向,又落回假腿,归于沉寂深邃。
陈默在蛛网般的陋巷穿行,如警惕独狼。冰冷泥水渗进草鞋,腹中饥饿如钝刀切割肠胃,与肋下隐痛交织,每一次呼吸都沉重。他不知跑了多远,只本能地朝远离码头的深处钻。天色阴沉,寒风卷着枯叶垃圾从巷口吹来,带着刺骨湿冷,仿佛能冻结血液。他靠在霉斑土墙上喘息,白色雾气在口鼻前凝结消散。体内因搏杀沸腾的灼热气息在湿冷侵袭下有凝滞趋势,带来更深疲惫与虚弱。他搓了搓冻僵的脸,试图驱散晕眩感。
这时,一股微弱暖意的食物香气飘来,混着廉价草药清苦与荤腥,若有若无。
这气息对饥寒交迫的陈默而言,如溺水者抓住的浮木。他抬头循香望去,正是刚才经过的陋巷深处那间小屋。屋檐下辣椒咸鱼在风里晃荡,老兵守着泥炉,陶罐里热气袅袅。
陈默的目光与老兵浑浊的眼睛相遇。
老兵未移开视线,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泥炉旁的树墩凳子,动作轻微却平静。
他拿起粗陶碗,舀水、叉出根茎与肉渣,浇上热汤,将碗放在树墩上,低头继续削木,刀刃刮木的“沙沙”声压过风声。
那碗简陋食物散发着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在冷空气中固执弥漫。
陈默喉结滚动,理智叫嚣着危险,身体本能却被吸引。他深吸一口带食物气味的冷空气,不再犹豫,走向那屋檐下的泥炉,停在树墩前。
没有道谢,他沉默坐下,捧起温热食物狼吞虎咽。寡淡汤水、绵软根茎与碎肉渣,味道混合草药清苦,算不上好。但热流滑入胃袋,驱散了四肢冰冷,仿佛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饱腹带来的踏实感,暂时压下了疼痛与疲惫,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一丝。
老兵继续削木,锋利刀刃刮过木头纤维,发出单调规律的“沙沙”声。
一碗热汤下肚,身体有了暖意,连肋下隐痛都舒缓些许。陈默放下空碗,迎上老兵目光。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搏杀后的紧绷。
老兵削木的手停下,抬眼看向他,嘴角扯出微小弧度,似笑非笑。
“饿。”沙哑声音带着关西口音,简短无比。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巷口深处,声音沧桑:
“活着…才有机会。”
六个字如石子投入陈默心湖。
老兵不再说话,专注削木,仿佛在打磨珍宝。
陈默捧着空碗,老兵的话敲打他的心神。他目光扫过老兵的硬木假肢,心想这老兵经历过什么,口中的“机会”又是什么?
陋巷风声更大,卷起尘土扑向炉火。火光在老兵脸上跳跃,明暗交错。
老兵削木动作稳定,木棍渐趋光滑尖锐。陈默敏锐感觉到一丝隐晦的审视落在自己肋下旧伤处。
“伤,没好利索。”老兵平淡陈述。
陈默心头微凛,面不改色:“不妨事。扛得住。”
老兵拨弄炭火,火星溅起又熄灭:“扛得住一时,扛不住一世。黑鱼帮的人,鼻子比码头野狗还灵。你身上那股子刚散开的血气和泥巴味儿,隔两条街都闻得到。”
陈默眼神锐利,身体绷紧如弓弦。
“想活命,”老兵眼中无波澜,“光靠能打,不够。得会藏,会躲,会…看路。”他手指在地上画着线条,“长安城,就是个大泥塘。西市码头是塘边最浑的水,黑鱼帮是水里最凶的泥鳅,咬住就不松口。往北是万年县衙武侯铺子,除非闹出人命否则懒得管;往南过永安渠是东市,水更深盘着更大的蛟龙;往东是官仓重地,靠近了找死。”
手指停在棚户区幽暗处:“能躲的,只有老鼠洞。我这儿墙角有个棚子,堆着柴禾。想留下,柴要劈细,水缸要挑满。不想留,门在那边。天亮之前,滚蛋。天亮了,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没有施舍,只有冰冷交易:卖力气换容身之所。
陈默走向柴棚,拿起崩缺旧柴刀和枯树枝,沉默劈砍。每一刀落下,都倾注力量,似在劈砍世道枷锁。汗水浸湿衣衫,在寒风中蒸腾起白气。
老兵削好了木棍,顶端尖锐如矛,他摩挲着尖端,目光越过炉火落在陈默身上,眼底只剩深不见底的复杂,如看蒙尘旧盾或未开锋的粗铁。
陈默劈完柴,码放整齐,又挑起木桶走向公用水井。井沿结冰,辘轳绳索冻硬。他费力打水,将水缸填满。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扁担,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冰水浸湿裤腿,寒意刺骨。
老兵起身,硬木假肢敲击地面发出“笃、笃”声,推开破旧木门,一股浓重气味涌出。他侧身让开门口,目光平静落在陈默身上:“墙角,草席。”
陈默走进低矮昏暗的土屋,门在身后掩上,隔绝了寒风。屋内光线昏暗,空气浑浊却比外面多了丝暖意。他扫过狭窄空间:破板床、缺腿矮柜、墙上旧皮子、角落炊具,以及墙角铺着破草席、堆着干草的地方。
他走到墙角坐倒,疲惫与伤痛如潮水涌上,靠着土墙闭眼吐气。体内灼热气流耗尽力量,缓缓流淌带来深沉疲惫。
屋外寒风呜咽,老兵坐回小马扎,将削尖的木棍插在柴棚柱子缝里,尖端斜指巷口。他拿起柴刀,又削起一根新木棍,刀刃刮木声在寒风中显得清晰。
蓦地——
“呼!”
尖锐破空声撕裂陋巷宁静,如毒蛇嘶鸣!
陈默猛地睁眼,瞳孔收缩如针尖,弹射般暴起,脊背弓起,双拳紧握,体内灼热气流轰然加速!肋下旧伤剧痛如闪电,他却压下痛哼,肌肉绷紧,感官锁定木门。
门外风声依旧,预想中的杀机未到,一片死寂。
紧绷神经缓缓松弛,陈默警惕未减。刚才那声破空绝非幻觉!是试探?警告?还是黑鱼帮来了?
屋外传来“笃”的轻响,是老兵假肢声。接着,沙哑嗓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洞穿人心的冷漠:
“该来的,躲不过。”
“睡吧。”
四个字如冰水浇头。
陈默松开拳头,坐回草席,背脊靠上土墙。他侧头望向门外,泥炉炭火余烬在寒风中明灭,映着老兵佝偻如磐石的侧影。门廊阴影处,那根尖锐木梭已被老兵握在手中。
他收回目光,闭上眼,将心神沉入体内。灼热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带来撕裂胀痛与力量感。黑暗中,呼吸悠长深沉,如蛰伏的凶兽,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