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臣只想安度余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7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裴疏月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响声,目光沉静如深潭:“殿下追查旧事,牵动的是前朝后宫多少人的利益?如今太子势大,太后虎视眈眈,您这时候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与自取灭亡何异?”他站起身,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沉水香的冷意,“臣一介文臣,只想安度余生,殿下的”大业”,恕臣无能为力。”
    宋星慈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茶水溅出几滴在月白常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窗外却突然传来一声锐响。
    一支利箭捅破窗户纸,直冲冲朝着宋星慈的咽喉袭来。
    裴疏月反应极快,拉了一把宋星慈,箭头擦着宋星慈的肩膀划过。
    “有刺客!护驾——!”淮宴的惊呼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兵刃相接的脆响。
    裴疏月迅速将宋星慈按到案几底下,警惕地观察着窗外。
    宋星慈却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肩头缓缓滑坐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殿下?!”裴疏月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腕探向他的脉搏。
    他疑惑地看向意识有些游离的宋星慈,指腹下的脉搏纤细急促,全然不似男子那般沉稳有力。
    此刻宋星慈因疼痛蹙着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原本束发的玉簪不知何时松了,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褪去了平日的狡黠促狭,透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
    裴疏月心中了然,裴疏月迅速收回思绪,沉声道:“忍着点。”他撕下自己的衬里布条,利落地为他包扎伤口。
    侍卫在玄七的带领下终于撞开房门蜂拥而入,裴疏月起身挡在宋星慈身前,沉声道:“殿下遇袭,速请太医!其余人封锁昭阳殿,搜捕刺客!”
    宋星慈躺在地上,透过裴疏月袍角的缝隙,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指节泛白。
    裴疏月转身时,脸上已恢复惯常的淡漠。他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好好养伤。”说完便起身对侍卫道,“去给殿下叫太医,护送殿下回寝殿,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回府的马车上,玄七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王爷,那些刺客……”
    “箭尾打着东宫的标记。”裴疏月闭目养神,“太明显了。”
    玄七一愣:“真是太子的人?”
    “宋亦宸再蠢也干不出这种事。”裴疏月唇角扯出个冷笑,“真是他要灭口,会留着自家标记等人抓把柄?”
    车帘被风吹得起伏,忽明忽暗的光线掠过他苍白的脸。
    玄七恍然大悟:“是二皇子!那日赏花宴……”
    “捉贼的戏码演得太过。”裴疏月指尖轻敲窗棂,“名单根本没丢,却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我和贺闻朝都沾了七皇子的事——”
    裴疏月忽然顿了一下,他想起贺闻朝那双总是藏不住心事的眼睛。
    宋星慈是女儿身……这事贺闻朝知道吗?
    裴疏月唇角微扬。
    暂且瞒着吧,说不定日后……能成为一张好牌。
    “王爷?”
    “无事。”裴疏月垂下眼帘,“今日之事,不必告诉贺闻朝。”
    贺闻朝隐在街角的暗处,指节攥得发白,缰绳深深勒进掌心。他抬头望向刑狱司那黑沉沉的门楼,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他总觉得那里头藏着什么事,或许进去看看,就有什么关于常答应的案子的线索。
    管他呢。
    贺闻朝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今夜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赵原搞来的那身刑狱司官服不太合身,领口勒得慌。
    贺闻朝对着铜镜贴胡子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贴了三次才贴正,看上去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黑夜里,他缩在刑狱司后巷的阴影里,等待合适的时机。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个哼着小调,慢悠悠下值的倒霉蛋。
    贺闻朝在心里默念了句“兄弟,对不住了”,手起刀落,利索地将人放倒。
    扒腰牌、塞草堆,一气呵成。
    “新来的?瞅着面生啊!”
    刚摸进门,一声粗嘎的嗓音就炸在耳边,一个络腮胡大汉,眯着眼打量他。
    贺闻朝腰一弯,脸瞬间堆起谄笑,声音都掐得又细又软:“是是是,大哥好眼力!今儿头天当值,还不熟门路,您多担待……”
    络腮胡嗤笑一声,随手把一串钥匙抛过来:“机灵点儿!里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粗短的手指在颈间一比划,“出了岔子,脑袋搬家!”
    “哎!哎!明白!”贺闻朝点头哈腰地目送他走远。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嘴角的笑意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眼神冰冷。
    档案库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和霉烂纸页的味道,他在高耸的木架间翻了半晌,指尖终于碰触到一卷格外厚重的案宗。
    抽出来时,扑簌簌落了满手灰。
    “常氏案,维康九年”。
    四下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的噼啪声。
    他侧耳倾听,确认无人,才就着昏黄的烛光,缓缓展开那验尸格目。
    只看了几行,眉头就拧紧了。
    开头落款的仵作明明是何正伦,可写到末尾,签名却变成了徐永平。更怪的是,好几处字迹墨色深浅不一,笔画也透着生硬,分明是后来被人硬生生改过的。
    看来,得好好查一查这个何正伦了。
    贺闻朝借口要解手,顺手把那串钥匙塞给另一个当值的小吏,一脸自然地溜出了刑狱司。
    他绕回后巷那堆草堆边,那老兄还昏着呢,他麻利地把腰牌塞回对方怀里,四下瞟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才身形一掠,悄无声息地赶回了府。
    赵原早就等在将军府门外,急得来回踱步,一见他身影,立马快步迎了上来:“将军,您可算……”
    贺闻朝没搭话,一把揽过赵原的肩膀,半推着就进了府门。
    直到进了屋,松了手,他才长长吐出口气。
    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闷了下去,这才抬眼看向赵原。
    “赵原,”他声音压低了,“去查个人。一个叫何正伦的仵作。”
    赵原一怔:“仵作?将军,出什么事了?”
    贺闻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粗糙的边沿,眼神沉了下去。
    “我今晚见到了常答应的验尸格目。开头署名的是何正伦,可写到最末,签名却变成了徐永平。”他顿了顿,“按规矩,若无变故,一案验尸该由同一仵作从头办到尾才对。”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钉在赵原脸上。“悄无声息地查,别让任何人察觉。”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