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朝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腕，掌心滚烫：“裴疏月，你……”
    “我什么？”裴疏月忽然贴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不是将军先来招惹我的？”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雨声掩盖了贺闻朝如鼓的心跳，却遮不住他骤然变重的呼吸。
    “王爷！属下——”玄七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手里的卷轴直接掉到地上。
    屋内三人同时僵住。
    玄七瞪圆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家主子被贺小将军困在书案前，衣领大敞的贺小将军一手撑着案几，另一只手抓着王爷的手腕，而王爷的手指正勾在人家衣襟上。地上还散落着几页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看见！”玄七一个急转身，脑门“咚”地撞上门框。他捂着额头，同手同脚地往外退，“你们继续……继续……”
    “站住。”裴疏月淡定收手，理了理衣袖：“把门带上。”
    玄七如蒙大赦，直接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还能听见他结结巴巴的声音：“那个……属下，属下去厨房看看夜宵……”
    屋内重归寂静。
    贺闻朝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耳根红得能滴血：“你……你故意的？”
    裴疏月从容地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顺手捡起地上的《养身要术》：“贺小将军不是要示范吗？怎么，怂了？”
    “谁怂了！”贺闻朝一把抢过书册，“我这是……这是……”他支吾半天，突然把书往怀里一塞，“没收！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裴疏月挑眉：“将军是要带回去……细细研读？”
    “裴疏月！”贺闻朝气得一脚跨上窗台。
    “你最近逛青楼……”裴疏月慢悠悠地转着茶杯，“是在查常答应的案子吧？”
    贺闻朝听到这句话时猛地刹住，硬生生把腿收了回来。
    他瞳孔骤缩，浑身一僵，转身拽过椅子坐下。
    “百花楼的嫣红，醉仙楼的柳娘……”裴疏月数着名字，“都是当年伺候过常答应的宫女。”他抬眼，“你装得挺像，可惜太心急了。连着七天专挑这种出身的姑娘……”轻笑一声，“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除非……”他故意拖长声调，“贺将军就好这口？”
    贺闻朝突然拔刀抵上裴疏月咽喉：“你派人盯我？”
    “我是在帮你。”裴疏月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推开刀刃：“常答应死前，最后一个见的是太子。”
    “帮我？”贺闻朝收刀入鞘，冷笑连连，“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太子那边？”他声音突然发颤，“裴疏月，我他妈还能信你吗？”
    不等回答，贺闻朝一拳砸在桌上：“当年太子把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是我把你从东宫背出来的！是我家养你养到科举中第！”他眼眶通红，“结果呢？就为那点破事吵了一架，你转头就投靠太子了？！”
    “当年你说君王无道就当改朝换代，我觉得你疯了……”贺闻朝声音哽咽，“现在老子想通了，你他妈倒好，跑去给皇帝当狗？！”
    “贺闻朝！”裴疏月猛地站起身，茶盏翻倒，茶水在案几上漫开，“你活腻了？！”
    房间里霎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茶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裴疏月胸口剧烈起伏，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滚。”裴疏月最终只挤出这一个字，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贺闻朝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眶都湿了：“好，好得很！”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刀，“裴疏月，从今往后——”
    窗棂被撞得发出巨响，后半句话散在了雨里。
    裴疏月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院墙外传来马蹄声远去，才猛地弯腰咳嗽起来，一口血沫溅在方才打翻的茶水上，晕开刺目的红。
    玄七慌慌张张冲进来：“王爷！”
    “闭嘴。”裴疏月用袖子抹了把嘴角，“把这里收拾了。”他转身往内室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昨天夜里那场争执过后，裴疏月就病倒了，连早朝都告了假。
    贺闻朝站在金銮殿上，眼睛不自觉地往龙椅旁边瞟。
    那个往常站着绛紫色身影的地方，今天空荡荡的。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不要下朝后去看看他？
    “呸！”贺闻朝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他生病关你屁事？装什么好心？死了才干净！”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憋屈，明明昨天淋着雨跑出去的是自己，怎么反倒是那个王八蛋病倒了？
    想着想着，那本《养身要术》的画面突然在脑子里蹦了出来。贺闻朝耳根一热，暗骂：“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平日里摆着张清心寡欲的脸，背地里居然看这种……”
    整个早朝他都魂不守舍，散朝时更是浑浑噩噩地往外走，连赵原在后面喊他都没听见。
    “将军！将军！”赵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把拽住贺闻朝的袖子，“您答应七皇子今儿个要陪他练武的。”
    贺闻朝猛地一拍脑门，总算来了点精神：“瞧我这记性！”他转身就往昭阳殿方向走，脚步都比方才轻快了几分，“走走走！”
    刚到昭阳殿门口，守门的宫女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往里跑：“殿下！贺将军来啦！”
    宋星慈一溜小跑从殿里冲出来，发冠都跑歪了。
    他一把拽住贺闻朝的胳膊就往里拖：“师父你可算来了！”
    贺闻朝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慢点儿！你这哪像个皇子……”
    “师父师父～”宋星慈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你昨儿半夜翻墙去找裴先生了？”他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我的人可都瞧见了，说你俩在书房……那个……”
    贺闻朝脸“腾”地烧了起来，一把捂住宋星慈的嘴：“胡说八道什么！”他心虚地左右张望，“谁跟你嚼的舌根？”
    宋星慈灵活地挣脱开来，笑嘻嘻地往后跳了两步：“我的暗卫路过摄政王府听到的——”他故意拖长声调，“说您把裴先生的书都抢走了~”
    “放屁！”贺闻朝耳根红得滴血，抄起旁边的木剑就追，“今日为师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宋星慈边跑边笑：“师父恼羞成怒啦！”一个闪身躲到柱子后面，“那书是不是特别……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