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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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S市,夜晚带着湿冷的寒意。
酒吧里暖气开得很足,人声鼎沸,灯光迷离,将窗外的寒冷隔绝在外。
角落的卡座里,气氛却有些不同。
许星尘和张泽明坐在一侧,许星尘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指尖摩挲着面前酒杯冰凉的杯壁,眼神放空。张泽明则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对面,贺誉和唐梓芫坐在一起。
贺誉今天格外“活跃”,或者说,格外“骚包”。
他趁着唐梓芫低头专注看手机屏幕的间隙,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厚实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围巾。
围巾很长,贺誉坏心眼地往唐梓芫白皙的脖颈上绕了两圈,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他清秀的下巴和微抿的薄唇。
接着,他又把剩下的围巾往自己脖子上也绕了两圈。一条长长的围巾,就这样将两人松松地、却又密不可分地“拴”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贺誉满意地眯起眼。他凑近唐梓芫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故意拂过对方敏感的耳廓,压低了声音:“小芫~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理理我呗?”
唐梓芫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点痒,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恼,也没笑,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仿佛在说“看到了,别闹”。他没说话,只是又垂下眼睫,似乎还想继续看手机,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主人的一丝不自在。
“哇哦!”张泽明夸张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单身狗被暴击的“愤怒”,“贺誉!过分了啊!恋爱的酸臭味儿我隔这么老远都闻到了!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去去去,别在这儿撒狗粮,齁得慌!”他挥舞着手臂,做出驱赶的动作。
贺誉一点不恼,反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搂住旁边的唐梓芫的腰,反击道:“怎么?张少嫉妒了?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去啊!天天当电灯泡,羞不羞?”
张泽明立刻跳脚:“呸!谁嫉妒你!小爷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由着呢!谁像你,被拴得死死的!”两人立刻你来我往地开启了日常斗嘴模式。
就在这略显吵闹的背景音里,一直安静看着手机的唐梓芫,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再次抬起头,这次目光没有看贺誉,也没有看张泽明,而是直接越过了中间的桌面,落在了对面有些神游天外的许星尘脸上。
“阿尘。”唐梓芫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贺誉和张泽明的斗嘴声。
许星尘像是被从某个遥远的思绪里拽了回来,茫然地抬起头:“嗯?小芫哥,怎么了?”
“今天的财经新闻,”唐梓芫没有多余的解释,直接将手中的手机递了过去,屏幕还亮着,“看了吗?”
许星尘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手机:“没啊,今天还没看新闻。出什么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向屏幕。
张泽明也停止了和贺誉的斗嘴,好奇地凑了过来,脑袋几乎和许星尘挨在一起。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加粗的标题:
【尘埃落定!楚氏集团下任掌舵人正式敲定!楚倚青全面接管!】
“楚倚青”三个字,毫无防备地狠狠扎进许星尘的视线里。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堵在胸口。
他定了定神,努力忽略那名字带来的强烈悸动和随之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隐痛,强迫自己往下滑动屏幕。
新闻内容很官方,大体是说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内部博弈和最终确认,楚氏集团下一任掌舵人的人选已经毫无悬念地落定,正是楚氏年轻一代中最具手腕和能力的楚倚青。
文章高度评价了他的商业才能和雷霆手段,提到他近期以铁腕迅速平息了内部纷争,整合了资源,展现了卓越的领袖能力,未来可期云云。
配图是一张楚倚青在某个正式场合发言的照片,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眼神深邃锐利,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商界阎罗,只是眉宇间似乎比记忆中更添了几分深沉和疲惫。
继承人……终于还是他。
许星尘的目光在那张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照片上停留了几秒。
心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悄然滋生——是替他高兴。真的。
他知道楚倚青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背负了多少,也经历了多少残酷的争斗。他配得上这个位置。这个认知清晰而平静地浮现出来。
但这丝高兴转瞬即逝,立刻被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淹没——酸涩、怅惘、还有那始终无法消散的、带着恨意的痛楚。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曾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也是他们悲剧的根源之一。
如今自己生活回归正轨,他站在了顶峰,而他们……早已是陌路。
以后有关他的一切,大概都只能在新闻上得知。
“哟!楚阎罗上位了?”张泽明看清内容,立刻大嗓门地嚷嚷起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复杂,“啧啧,手段够狠的啊!楚子衿那家伙估计得气吐血了吧?林家之前不是破产了?那破事也是他干的?够绝!”
他转头看向贺誉,“贺誉,你老板这下可真是只手遮天了!”
贺誉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几分,带着点职业性的谨慎和感慨:“嗯,楚总他……确实不容易。局面算是彻底稳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星尘。
许星尘却仿佛没听见张泽明和贺誉的讨论。
他默默地把手机递还给唐梓芫,低声道:“谢谢小芫哥。”然后重新拿起面前的酒杯,指尖冰凉。
他垂着眼,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思绪却早已飘远,飘到了某个充斥着冰冷话语和绝望眼神的夜晚,飘到了那个最后带着哽咽的拥抱……酒吧的喧嚣、张泽明和贺誉的议论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唐梓芫接过手机,看着许星尘瞬间变得沉默的样子,心中了然。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自己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清冷的眸光在酒吧迷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理解许星尘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那个名字,那个消息,足以搅动所有被刻意深埋的情绪。他选择安静地陪伴,给予对方消化这份复杂心绪的空间。
许星尘沉默地坐着,任由那熟悉的名字在心底掀起风暴,又归于一片带着苦涩余韵的沉寂。窗外,冬夜的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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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S市繁忙的节奏中悄然滑过,转眼已是深冬。
许氏集团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里,许星尘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坐在父亲许建业的下首。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会议上神游天外或插科打诨的少爷。
投影幕布上展示着新季度市场拓展方案的关键数据,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对比图表,声音清晰沉稳地分析着潜在风险点和机遇。
“……基于以上数据,我认为西南市场的优先级需要重新评估,前期投入成本过高,ROI周期过长,不如集中资源深耕我们已有优势的华东和华南区域,同时利用线上渠道进行低成本试水……”
他的分析逻辑清晰,见解独到,引得几位元老微微颔首。许建业看着儿子,严肃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磨难似乎磨去了他一部分跳脱的毛躁,沉淀下一种属于商人的敏锐和责任感。
下班后,许星尘脱下西装,换上舒适的休闲装,又变回了那个爱笑爱闹的许大少爷。
他和张泽明勾肩搭背地去新开的餐厅打卡,吐槽着难吃的创意菜;被贺誉拉去酒吧,看他和唐梓芫一个明骚一个清冷的互动模式,笑得前仰后合;和唐梓芫坐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听他冷静地分析某个商业案例,眼中满是真诚的仰慕。
他的笑容多了,眼神也重新明亮起来,仿佛那个被阴霾笼罩的许星尘正在一点点回归。
张泽明对此最为得意,拍着胸脯说都是自己“治愈系兄弟情”的功劳。贺誉也乐见其成,私下跟唐梓芫感慨许少总算活过来了。
唐梓芫则只是淡淡地看着许星尘在朋友面前开怀大笑的样子,偶尔在他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时,微微抿唇。
只有许星尘自己知道,那看似愈合的伤口下,是盘根错节的爱恨交织。夜深人静,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喧嚣褪去,巨大的空洞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会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的璀璨灯火发呆。楚倚青的名字,那张在宴会新闻上看到的、带着深沉疲惫的冷峻侧脸,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
心底涌起的,是残留的恨意,是未消的委屈,还有……连他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思念和钝痛。
那个人的影子,早已刻入骨髓,并非时间可以轻易抹去。他开始接触许氏的核心项目,这意味着,他无可避免地要踏入那个属于楚倚青的、更高层面的名利场。
楚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楚倚青端坐其后,一身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包裹着他明显清瘦下去的身形,更添几分凌厉的线条感。他签署文件的动作干脆利落,听取汇报时眼神锐利如鹰,下达指令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商场上,他手段更显沉稳老辣,少了些过去的阴鸷狠戾,多了属于真正上位者的掌控力和雷霆手段。
楚氏在他的铁腕整合下,清除了所有楚子衿遗留的势力,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哥如今在海外某个不起眼的分公司苟延残喘,几乎再无翻身可能。
楚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版图,攀向新的高峰。
然而,这光鲜强势的外表下,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窥见一丝端倪。
贺誉不止一次在送文件时,看到楚倚青疲惫地捏着眉心,眼底的红血丝浓重得吓人。他吃得极少,午餐常常是匆匆扒几口就放下。
有一次深夜加班,贺誉发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看到楚倚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在城市的霓虹映衬下显得异常孤寂落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被许星尘还回来的,刻着“XXC”的手链。
贺誉私下忧心忡忡地对唐梓芫说:“楚总他……像个机器,不,比机器还狠地压榨自己。人是瘦了一大圈,眼神也……”他没说下去,但唐梓芫明白。
楚倚青在用疯狂的工作麻痹自己,惩罚自己,也在无声地履行着“放手”的承诺。他通过公开的财经新闻、行业动态,甚至是通过贺誉偶尔闲聊时不经意提到的“许少最近负责的那个项目好像进展不错”,默默地关注着许星尘的一切动向。
但他绝不会去打扰,甚至不会让贺誉去打听更多。他默默承受着思念和悔恨的凌迟,将这份痛苦视为自己应得的惩罚。
没有人知道,某个以“星尘”为名的儿童医疗救助基金,近期收到了一笔来源神秘、数额巨大的匿名捐款,恰好与许星尘公开倡导并深度参与的项目高度契合。
贺誉和唐梓芫的关系,在跌跌撞撞中稳步升温。
贺誉依旧是楚倚青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私下在唐梓芫面前,他卸下了所有的圆滑精明,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热情洋溢,甚至有点“明骚”。
他会兴致勃勃地规划周末约会,会死皮赖脸地挤在唐梓芫的小公寓里看无聊的纪录片,会像只大型犬一样把下巴搁在唐梓芫肩膀上撒娇。
唐梓芫则保持着他的清冷疏离,社恐属性让他在人多的地方依旧会不自觉地绷紧身体。但他对贺誉的容忍度明显提高了。
贺誉咋咋呼呼地给他围上同一条围巾时,他虽然会淡淡瞥一眼,却不再抗拒;贺誉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虽然耳朵会红,但也不会推开。
他像一块被逐渐捂热的冰,虽然外表变化不大,内里却在悄然融化。他依旧清醒,会冷静地提醒贺誉在工作中注意分寸,尤其是在涉及楚倚青和许星尘敏感话题时。
他敏锐地察觉到贺誉对楚倚青状态的担忧,偶尔会给出几句一针见血的分析,或者只是递给他一杯温水,给予无声的支持。他们四人的小聚会,唐梓芫出现的频率也高了不少,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像一道清冷而令人安心的屏障。
张泽明在自家的企业里也干得风生水起,凭借着他那股子混不吝的闯劲和出人意料的商业直觉,成功拿下了几个不错的项目,让张家老爷子刮目相看。
但他最重要的工作,始终是当好许星尘的“守护骑士”。
他时刻扫描着任何可能威胁到许星尘情绪波动的信号。尤其是关于楚倚青的。
任何楚倚青可能出现的场合,他都会第一时间打探清楚,然后坚定地站在许星尘身边,像一堵移动的城墙,用警惕的眼神和插科打诨的话语,将许星尘与那个“危险源”隔离开。
他对楚倚青的深恶痛绝毫不掩饰,提起时总是一脸“那混蛋”的表情。
“阿尘,下周那个破峰会,听说楚阎罗是主讲嘉宾?你去不去?要不我替你去?或者咱俩都不去?”张泽明搂着许星尘的肩膀,一脸紧张兮兮。
“去,为什么不去?”许星尘拍开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许氏代表总不能缺席吧?再说,我现在是许总监了,还怕见他?”
他扬起下巴,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没能逃过张泽明的眼睛。
“行行行,许总监!”张泽明嘴上应着,心里却打定主意,“你去我就去!寸步不离!我看那混蛋敢靠近你一步试试!”他摩拳擦掌,仿佛即将奔赴一场保卫战。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不可避免的交汇,积蓄着能量。
那个汇聚了S市顶尖名流的场合,注定成为他们命运再次碰撞的节点。
作者闲话:
誉芫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