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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后的短暂宁静,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楚倚青那句迟来的道歉和笨拙的“喜欢”,暂时麻痹了许星尘心头那道深刻的裂痕。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情”,近乎本能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努力扮演着一个更“完美”、更“懂事”的伴侣。
他变得异常“乖巧”。
出门前,哪怕只是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瓶水,他也会主动走到楚倚青面前,或者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轻快的字句:“阿倚,我去趟便利店,很快回来。”
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那条带着“XXC”刻痕的铂金手链,总是被他刻意调整到最显眼的位置,冰凉的金属贴着手腕,像一道无形的锁链,也像一个无声的宣告:看,我戴着呢,我在这里。
他减少了与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张泽明。
发小咋咋呼呼的消息常常隔了很久才得到他一个简短的回复,电话响起时,他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楚倚青的方向,然后快步走到阳台,压低声音,匆匆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便挂断。
他害怕张泽明对楚倚青的激烈言辞,会成为再次点燃猜忌风暴的火星。
楚倚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许星尘的顺从和主动报备,轻轻拂过他因占有欲而始终紧绷的神经。一种掌控感回归的满足,一种“风波平息”的松弛感弥漫开来。
他享受着许星尘重新依赖在身边的暖意,享受着家里被许星尘的气息和收敛了许多的“噪音”填满的日常。
他理所当然地将这份“乖巧”视为自己“界限”被遵守、秩序被维护的证明,从未深究这顺从表象下的小心翼翼。
那句脱口而出的“喜欢”,在他心底沉淀发酵,带来一种陌生的温热,让他凝视许星尘沉睡的侧脸时,目光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他确认自己需要这个人在身边。
然而,这份确认带来的,并非更健康的表达,而是更深、更固执的烙印欲。
在那些亲密的时刻,他的占有欲变得更为露骨,滚烫的吻带着啃噬的力道落在许星尘颈侧、锁骨,留下深重而持久的印记,仿佛要在皮肤上刻下永恒的归属证明。
许星尘偶尔会不适地蹙眉,小声抗议:“阿倚……别咬,疼。”楚倚青的动作会停顿,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光,最终依言放过那片皮肤,转而在其他地方落下新的标记。他似乎在学习和“妥协”,但那“占有”的欲望本身,如同藤蔓,缠绕得更紧。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滑过。
周日早上,许星尘心血来潮,想给楚倚青一个惊喜。
他翻出食谱,笨拙地尝试楚倚青喜欢的一道清蒸鱼。
厨房里很快变得兵荒马乱,水花四溅,鱼鳞刮得七零八落。楚倚青被动静吸引过来,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许星尘手忙脚乱、鼻尖沾着面粉的滑稽样子,镜片后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需要帮忙吗?”他问,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意味。“不用不用!你快出去!”许星尘红着脸把他往外推,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献宝般的期待。
结果不言而喻——鱼蒸得又老又柴,酱油放得太多,卖相惨不忍睹。
许星尘端着那盘“杰作”,像只做错事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楚倚青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楚倚青面不改色地咽下去,评价道:“盐重了点。”
在许星尘垮下脸之前,他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还行。”接着,他竟真的把那盘卖相糟糕的鱼吃掉了大半。
许星尘看着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一丝不安覆盖——这样的讨好,真的能维持住这份脆弱的平静吗?
晚上,许星尘窝在沙发里看一档热闹的无脑综艺,被里面夸张的表演逗得咯咯直笑。
楚倚青处理完工作,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回到书房,而是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许星尘惊喜地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甚至试探性地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楚倚青明显顿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只是顺手拿起旁边的财经杂志翻看。客厅里充斥着综艺节目的喧闹笑声和主持人夸张的尖叫。
楚倚青全程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杂志上,仿佛对电视里的一切毫无兴趣。但许星尘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真正看进去那些文字。
他只是坐在这里,陪着他。
许星尘享受着这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宁静,靠在楚倚青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楚倚青那边传过来的那份令人安心的体温。
然而,当综艺里出现一个角色被误解、百口莫辩的情节时,许星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心底那点深埋的不安又悄悄冒头,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着抱枕的手。
睡前的书房里,柔和的台灯光线笼罩着两人。
楚倚青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处理邮件,许星尘则抱着一本小说,蜷缩在对面的沙发里安静地翻看。
只有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交织在一起,气氛宁静而温馨。许星尘的心思渐渐从书页上飘开,目光落在楚倚青专注的侧脸上,那沉静的轮廓在灯光下有种独特的魅力。
他贪恋着这份宁静,贪恋着能这样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他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无声地钻进楚倚青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重新拿起书。
楚倚青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手臂自然地环过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
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许星尘的心跳渐渐平稳,被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感到片刻的安心。然而,目光扫过自己左手腕上那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铂金链子,楚子衿那些关于“标记”和“控制”的暗示,还有父亲严厉的警告,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探出记忆的角落。
那丝寒意,瞬间穿透了温暖的怀抱,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楚倚青似乎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没有说话,只是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许星尘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楚倚青的颈窝,仿佛这样就能汲取更多的温暖,驱散心底那片冰冷的阴影。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甜蜜,内心却像走在初春薄薄的冰面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刻警惕着脚下可能出现的、致命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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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一。
清晨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灰白的光带。
楚倚青动作放得极轻,尽量不惊动身边的人。
但许星尘睡得并不安稳。
几乎是楚倚青掀开被子的瞬间,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他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眯着一条缝,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利落地穿上衬衫,扣上袖口,系好领带,最后拿起西装外套。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冷静自持的力量感。
楚倚青穿戴整齐,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停顿了半秒,侧头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身影,然后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听着门锁落下的轻微“咔哒”声,许星尘才彻底睁开眼,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真是没救了。他自嘲地想。
一见钟情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哪怕被这个人那样冰冷地伤害过,怀疑过,只要他稍稍流露出一点温情,自己就会像飞蛾一样,不由自主地再次被吸引,被那偶尔流露的光芒蛊惑。理智知道脚下的薄冰随时会碎裂,可情感却贪恋着冰面上那虚假的温暖。
他叹了口气,像条失去活力的鱼,瘫在床上又赖了四十多分钟,直到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餐厅里,果然只有他一个人的早餐。
他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味同嚼蜡。
无聊感再次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需要找点事情做,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空闲。
突然,他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他在许家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一台顶配的游戏机!搬过来时忘了拿!正好无聊,不如回许家一趟,把游戏机拿过来,顺便……透透气?
想到可以暂时离开这栋充满死寂冰冷的别墅,哪怕只是几个小时,许星尘的心情都雀跃起来。
他迅速解决掉早餐,换好衣服,一切准备就绪。
然而,就在手搭上门把手,准备推门出去的瞬间,他猛地顿住了。楚倚青那张冰冷审视的脸和那句“摆清楚身份”的话语,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楚倚青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语气尽量显得轻快自然:“阿倚,我回趟许家拿点东西,就我一个人,很快回来哦!”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楚倚青的回复异常简洁,只有几个字:
【嗯。早点回家。】
虽然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但比起之前的冰冷质问,这已经算是“温和”了。许星尘松了口气,像是拿到了通关许可,雀跃地拉开门,坐上了等在门口的车。
车子驶向许家老宅。当熟悉的、带着母亲精心打理的花园里飘来的混合花香的空气涌入鼻腔时,许星尘感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一些。
他推门走进客厅,却意外地发现母亲周雅不在家,可能是和闺蜜们逛街去了。
反倒是父亲许建业,正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
听到动静,许建业从报纸上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还知道回家一趟?”比起上次的震怒,这次似乎平静了许多。
许星尘眨了眨眼,带着点惯用的、试图蒙混过关的无赖笑容:“回来拿点东西嘛……爸,我都多大了,您就别老操心啦!”他边说边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自己房间跑,生怕父亲再多问。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息。许星尘目标明确,拉开书桌抽屉,那台他心爱的高档游戏机果然好好地躺在里面。
他拿起游戏机,心情轻松了不少,转身下楼。
“爸,我走了啊!”许星尘扬了扬手里的游戏机盒子,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许建业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许星尘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朝沙发走去:“怎么了爸?”
许建业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落在了许星尘的脖颈处。
那里,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深红色的、带着明显齿痕的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那是昨夜楚倚青失控时留下的“标记”。
许建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惊愕、审视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盯着那个刺眼的痕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质问:“你谈恋爱了?!”
许星尘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顺着父亲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脖子。
糟了!昨晚洗澡时没注意!一定是楚倚青留下的!
他瞬间头皮发麻,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被抓个正着,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他垂着头,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嗯。”
这个含糊的承认显然无法让许建业满意,反而点燃了他更大的怒火。“男的是吧?!”许建业的语气更加严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压迫感,“谁?!”
许星尘只觉得头皮发炸,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哎呀爸……他……他不想这么快让您知道……”
内心却在无声地咆哮:是楚倚青啊!是那个您千叮万嘱让我离远点的楚倚青!这要是说出来,您不得当场扒了我的皮?!
“混账东西!”许建业猛地一拍沙发扶手,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他指着许星尘的脖子,怒不可遏,“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把扣子给我扣好了!”他气得胸膛起伏,开始新一轮的训斥,“让你去公司上班,你推三阻四!天天在外面……鬼混!现在倒好,还学人谈情说爱,弄成这副样子回来!你……”
“爸我还有事!先走了!”许星尘再也听不下去了,趁着父亲换气的空档,猛地捂住耳朵,用尽力气大喊一声,然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游戏机盒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将父亲陡然拔高的、充满怒意的训斥声彻底甩在了身后那栋华丽的老宅里。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坐进车里,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脖子上那个吻痕此刻像烙铁一样烫,提醒着他刚刚的难堪,也提醒着他和楚倚青这段充满猜忌、控制,却又让他无法割舍的、复杂而危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