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回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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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叮铃铃~”林霁阳手上的粉笔停止了板书,转过身放下粉笔,开口道:“同学们,我们这节课的知识课下不懂的来办公室问我或者找会的同学问,大家下课休息吧。”说完拿起教科书迈起步伐向办公室走去。
    二十八岁的林霁阳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一米八的身高搭配宽松的T恤,一头清爽有型的短发,面对学生总是面带笑容,给人一种阳光的形象,但私下里总是透露出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气,他的灵魂里住着一个老灵魂,偶尔从眼睛的缝隙里漏出来。
    刚出教室门,门外是盛夏正午的酷刑,光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灼伤的。林霁阳狼狈地抬手遮眼,指缝间漏下的亮斑像滚烫的硬币。他心事重重,正快步向着办公室前进。
    “诶林老师下课啦”陈清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是林霁阳在学校里为数不多关系还不错的同事,陈清和小步跑上林霁阳的身旁,用手拍了拍林霁阳的肩膀。
    “你在想啥呢,怎么没理我啊”爽朗的声音从陈清和嘴里传来,他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像初春的阳光,连脖颈的线条都带着活力。
    林霁阳的头向右偏了偏,视线上下看了眼陈清和,又把视线回正,“我刚刚在想事情呢没听见”林霁阳说话时语速平缓,字与字之间留有微妙的停顿,像用笔尖在纸上谨慎地划过,不疾不徐。
    三十岁的陈清和是个东北人,性格开朗,说话时总带着一股子东北味儿,在学校里不管是和同事还是学生人缘都不错,他的存在像一颗小太阳,无论走到哪里,笑声和活力都能瞬间点亮空间,让人不自觉地被他热情感染。
    “这都没听见,中午咱一起去饭堂吃饭啊”陈清和清澈的眼神直望着林霁阳。林霁阳下唇轻抿了一下,扭头向陈清和随意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随后视线短暂飘向别处。
    陈清和右手拿着书本,左手不时摆弄着前面的衣角,不时又摆弄着后面的衣角,最后发现——自己活像个“人形电风扇”,还是没装电池的那种,“你说今年咱河北夏天咋那么热呢,上一节课我衣服都要被汗湿了。”
    林霁阳晃动着手中的书,书页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油墨被烤焦的苦味,每一阵风都像在翻动一张烙饼,附和道:“今年确实很热。”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进了办公室
    林霁阳放下书本,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正准备拿起杯子解喉咙里的干涩。
    这时林霁阳班里的一个学生进办公室找他,那个男同学个子比同龄人矮一截,像棵缺水的小树,但手臂上有晒黑的印子——那是暑假帮工留下的。穷是他身上的标签,但撕不掉的是他的志气,天气炎热但晒不死他身上的意志,汗珠像滚烫的钢珠,从发梢滚落,在晒红的皮肤上犁出一道道细小的水痕。
    那个男孩怯生生地开口,用黝黑的手指指着书本上的题目:“老师刚刚上课讲的这道题我没听懂”说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林霁阳。
    这个学生是林霁阳班里的贫困生,他总是饱含对读书的热情,林霁阳不厌其烦的把每一个小知识点都揉碎讲给他听。
    讲解完后,那个男同学向林霁阳微微弯腰道谢,笑容在他脸上格外热烈。林霁阳看着他真诚又意气风发的模样,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思绪飘回自己的高中时期。
    林霁阳的家庭环境并不好,住在北方的小镇里,一个仅三十几平方的小巷角落是林霁阳的家,小巷里的砖块被岁月打磨出荒凉感,周围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纸皮塑料,难闻的气味窜进鼻腔里肆虐,年久失修的路灯像一盏即将燃尽的烛火,投下颤抖的昏黄光晕。
    而林霁阳像是从裂缝里长出的根须,扎进贫瘠的土壤,却开出满分的花朵。他想要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当整个村庄在黄昏中沉睡,他桌前的台灯成为对抗黑暗的利器,像一株不肯弯腰的小麦,固执地把乏味的知识酿成蜜。
    林霁阳的初中只是小镇里的一所普通学校,他不曾因为贫穷失去对读书的渴望,反而以耀眼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街坊邻居纷纷讨论:“这真是个好孩子啊,将来必有出息。”
    林霁阳的父亲是无业游民,他蜷缩在逼仄的房间里,啤酒瓶堆成了他的坟墓,赌债像蛆虫啃食着他仅剩的尊严,地板被旧报纸、快餐盒和发霉的衣服占据,每走一步都要避开“地雷”似的垃圾堆。这个家的经济天平完全倾向林霁阳的母亲,靠林妈在外打工维持着这个家。
    林爸像是一台老式收音机——性情多变,随时失控。林霁阳回到家中,看着眼前脏乱的场景不知如何下脚,他望着一身酒气的父亲半躺在地上,先是大喊一声:“爸,我考上市重点高中了”睫毛扑闪扑闪,眼神里透露出想要得到期待的回应。
    林爸被一声大喊给吓了一跳,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前瘦小的林霁阳,扶着桌边缓缓站起身来,不耐烦地吼道:“干什么呢你喊那么大声,考上就考上了,读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说完拿起地上的一瓶啤酒,转身“砰”地甩上房间门,声音像一把生锈的斧头劈进树干。
    林霁阳脑子“嗡”地一声响,像一盆冰水倾泻在他身上瞬间冻结。林爸的回应又似乎在林霁阳的意料之中,屋内酸臭的气味让他从刚才的僵硬中抽离出来,他熟练地戴上手套,把桌上的快餐盒、地上的啤酒瓶和椅子上的脏衣服收拾起来,用清洁剂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薄荷味的透明,连光线都学会了用直角转弯。
    林霁阳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吱呀乱叫的椅子上看着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被掀翻,泥土撒了一地,像被连根拔起的童年。这时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出现在他视线里,那个男孩正手舞足蹈地和他的家人分享今日发生的事情,这阖家欢乐的场景刺痛了林霁阳的眼睛,他的眼眸暗自失神。
    林霁阳的父母感情不和,在家吵的不可开交时,林霁阳总是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桌前戴上二手耳机打开英语听力,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桌上的台灯亮出点微黄的光线,光线映射在林霁阳的脸庞上,眼神空洞,看不出一点情绪,好像对这种闹剧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一边听着听力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上默写单词,仿佛忽视了门外争吵的声音。
    终于到了这天林霁阳父母的矛盾爆发了,林爸暴怒之下把啤酒瓶砸碎,林妈直接把客厅的桌子掀起来,满地瓷片像一场微型雪崩,凝固在愤怒的余温里,餐桌腿歪斜着,像被抽走脊梁的野兽,瘫倒在狼藉的战场中央。林妈捡起地上破碎的啤酒瓶向林爸嘶吼道:“我要跟你离婚”林爸猛地一脚踢翻柜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神里透露出暴怒,同样嘶吼道:“离就离。”
    林霁阳躲在房间里,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蜷缩在床尾角落里,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团,明明身处风暴中心,却觉得自己是透明的。大人的声音像刀子一样飞过来,而他只能徒劳地捂住耳朵。
    他无助的看着这个家离散,只能又戴上那个别人不要的二手耳机播放英语听力,房间里只有一扇窄小的窗,透进的微光像被稀释的牛奶,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墙壁泛着陈旧的灰褐色,仿佛长期被浸泡在阴霾里,连空气都显得沉重。睫毛剧烈颤动如垂死蝴蝶,蓄在眼底的泪水被反复揉进眼球,虹膜边缘泛起一圈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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