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檐角滴着水，一声一声，像更漏。
    宋十一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块暖玉——前世她随手送给云樱儿的小玩意儿，后来成了那疯子的执念。她垂下眼，玉上刻着细密纹路，是保平安的符咒。
    可笑。
    她上辈子死得那样惨，这玉护住了谁？
    “殿下。”门外传来侍卫低沉的声音，“丞相府递了帖子，云小姐求见。”
    宋十一手指一紧，玉的边缘硌进掌心。
    来得真快。
    前世这时候，云樱儿刚回京不久，还是众人眼里温婉守礼的贵女，怯生生地来拜见她，眼里藏着小心翼翼的仰慕。宋十一那时觉得有趣，随手赏了些小玩意儿，却不知这一念之差，养出了一条毒蛇。
    “不见。”她冷冷道。
    侍卫迟疑一瞬：“云小姐说……是为北境军粮案而来。”
    宋十一眼神骤冷。
    北境军粮案——这事现在应该还压着，连朝中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三个，云樱儿怎么会……
    她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云樱儿附在她耳边说的话。
    “您以为军粮案是太子做的？真可爱。”
    指节泛白，宋十一蓦地转身：“让她进来。”
    ——
    云樱儿走进来时，带进一缕寒梅香。
    她穿着月白绣银纹的袄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清丽得像是雪堆出来的。见到宋十一，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睫毛垂下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臣女冒昧，请殿下恕罪。”
    声音柔软，姿态恭顺。
    宋十一却盯着她交叠的双手——那双手白皙纤细，可她知道，这双手后来是怎么漫不经心地把玩染血的匕首的。
    “你知道军粮案？”宋十一单刀直入。
    云樱儿抬眼，忽然笑了。
    这一笑，她身上那种温顺的气质突然褪去，眼底浮出一点狡黠的光，像只终于露出爪子的小狐狸。
    “知道的不多。”她向前一步，声音轻得像耳语，“但足够帮殿下……扳倒二皇子。”
    宋十一呼吸一滞。
    不对。
    前世的云樱儿这时候明明还是个任人拿捏的闺秀，怎么会……
    “条件？”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云樱儿又凑近了些，梅香萦绕。她比宋十一矮半头，仰脸时，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
    “我要做殿下的刀。”
    她说得轻巧，仿佛在讨要一个玩具。
    宋十一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云樱儿疼得眼眶发红，却还在笑。
    “云小姐。”宋十一贴着她耳畔，一字一顿，“本宫最讨厌被人算计。”
    “巧了。”云樱儿呼吸不稳，声音却甜，“臣女最喜欢算计人。”
    窗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侍女的惊呼。宋十一猛地松开手，云樱儿踉跄着后退两步，唇边却挂着得逞般的笑。
    “三日后午时，刑狱司地牢。”她飞快地说出几个名字，“这些人会招供。”
    说完，她规规矩矩又行了个礼，仿佛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
    “对了。”她眨眨眼，“殿下还是这么好看。”
    宋十一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一世的云樱儿，好像从一开始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