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洒进来，林野第三次调整了领结的位置，觉得这玩意儿简直比机车发动机还难搞定。
    ”别乱动。”姐姐林雨拍开他的手，熟练地替他整理好，”你今天可是我最重要的伴郎，别给我丢脸。”
    林野撇撇嘴：”姐，你知道我最讨厌穿正装了。要不是你结婚，我现在应该在赛道上。”
    ”少来这套。”林雨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对了，待会儿介绍你认识我的大学同学，程书昀。他开了家主题书店，你不是最爱看漫画吗？他那儿收藏了不少绝版。”
    林野正要回应，婚礼进行曲突然响起。他赶紧站直身体，看着姐姐挽着父亲的手臂缓步走向新郎。阳光在她洁白的婚纱上跳跃，林野突然有些鼻酸——那个总是护着他的姐姐，今天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林野终于能松一口气，扯开领结塞进口袋。他端着一杯香槟，在人群中寻找姐姐提到的那个书店老板。
    ”林野，过来。”林雨在不远处招手。她身边站着一个穿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他站在那里，背影修长而挺拔，浅灰色的西装妥帖地覆在肩线上，勾勒出清瘦而优雅的轮廓。后颈处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发梢在教堂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亚麻色。双手松松地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却不散漫。
    当那人转过身时，林野的脚步顿了一下。程书昀比他想象中要高，约莫一米八出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像两泓温柔的泉水，教堂彩窗滤过的光线落在他侧脸，能看见睫毛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婚礼喧嚣格格不入的宁静气质。
    ”这就是我弟弟，林野。”林雨介绍道，”小野，这是程书昀，我大学同学，现在开了家叫“墨香“的主题书店。”
    程书昀伸出手：”你好，林野，你姐姐经常提起你。”他的声音比林野预想的要低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野握住那只手，触感干燥温暖：”她说你店里有很多漫画？”
    ”嗯，主要是推理和科幻类，但也有一个专门的漫画区。”程书昀微笑时眼角会向下弯起，竟有一种甜美感”听说你喜欢《灌篮高手》？我有全套的完全版。”
    林野眼睛一亮：”真的？那个版本现在很难找了！”
    ”别一见面就聊漫画。”林雨笑着打断，”书昀，我弟还玩机车，你们可以交流一下怎么作死。”林野白了林雨一眼。
    程书昀推了推眼镜：”我对机车也有些了解。大学时做过相关杂志的编辑。”
    就这样，林野和程书昀在婚礼的角落聊了起来。从漫画到机车，再到各自喜欢的电影，话题一个接一个。林野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书店老板，谈起《死亡笔记》的剧情分析时眼睛会发亮，说到激动处还会不自觉地用手比划。
    ”你绝对想不到，”林雨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们身边，神秘兮兮地对林野说，”书昀大学时是我们动漫社的cosplay主力，还出过夜神月。”
    程书昀的耳尖瞬间红了：”林雨！”
    林野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你有照片吗？”
    ”当然有，我们社团相册——”
    ”不行！林雨！”程书昀难得地提高了声音，却因为羞恼显得更加可爱。林野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着如此鲜活的书昀，他的心竟激动了起来。
    林野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相识，直到三天后，他鬼使神差地骑着机车来到了”墨香”书店所在的街区。
    书店位于一条老巷子里，门口挂着木质招牌，橱窗里陈列着几本精装书和一个小型的机甲模型。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欢迎光临——”程书昀从书架后探出头，看到是林野时明显愣了一下，”是你啊。”
    林野突然有些局促：”刚好路过。。。想看看你说的《灌篮高手》完全版。”
    程书昀笑了：”在二楼漫画区，跟我来。”
    跟在一身休闲装的程书昀身后，林野注意到他的后颈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藏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二楼比想象中宽敞，一整面墙都是漫画，中间放着几张舒适的沙发和矮桌。
    ”这就是了。”程书昀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精致的盒子，”你可以在这里看，但要戴手套。”
    林野小心翼翼地接过，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程书昀给他倒了杯柠檬水，然后继续去整理书架。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书店里只有书页翻动和程书昀偶尔的哼歌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野抬起头，发现程书昀正坐在地毯上给一批新书贴标签。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与婚礼上那个一丝不苟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看起来放松又居家。
    ”这本的结局我一直觉得太仓促了。”林野突然说。
    程书昀抬头：”井上雄彦后来在黑板画上补完了后续，我有照片存档，要看吗？”
    ”你连这个都有？”
    ”漫迷的基本素养。”程书昀眨眨眼，这个俏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林野发现自己移不开视线。程书昀谈论喜欢的事物时，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热情与平日展现的沉稳形成奇妙的反差，让人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那天林野在书店待到了打烊。离开时，程书昀送他到门口：”随时欢迎再来。”
    ”我会的。”林野跨上机车，戴上头盔前又补充道，”你cos夜神月的照片，我总有一天会看到的。”
    程书昀作势要打他，林野大笑着发动车子离去。后视镜里，那个站在书店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在他心里占据了越来越大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周，林野成了”墨香”的常客。每次来，程书昀都会准备好新到的漫画或推荐书目。他们一起吐槽烂尾的作品，争论哪个角色更强，有时甚至会为剧情发展争得面红耳赤。
    一个雨天，林野冲进书店时浑身湿透。程书昀惊叫一声，赶紧拿来毛巾：”你怎么这种天气还骑机车？”
    ”习惯了。”林野咧嘴一笑，水珠从发梢滴落，”而且今天是你说的《怪物》绝版到货的日子。”
    程书昀的表情软了下来：”去后面我休息室换件干衣服吧，你这样会感冒。”
    休息室很小，但整洁温馨。林野换上程书昀借给他的衬衫——稍微大了一点，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他出来时，程书昀已经准备好了热茶和那本珍贵的《怪物》。
    ”谢谢。”林野接过书，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微妙的电流窜上脊背。
    程书昀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书架。雨声敲打着窗户，书店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对了，”程书昀打破沉默，”下周六我店里有个小型漫画分享会，你要来吗？可以带上你的机车朋友。”
    ”就我一个不行吗？”话一出口，林野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
    程书昀的耳朵又红了：”当、当然可以。”
    分享会那天，林野提前一小时到了书店，发现程书昀正在调试投影仪。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针织衫，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需要帮忙吗？”林野问。
    程书昀回头，露出惊喜的笑容：”正好，帮我搬一下椅子？”
    活动很成功，来了十几位漫画爱好者。林野惊讶地发现程书昀在主持时展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魅力——幽默、自信，偶尔还会毒舌吐槽，引得全场大笑。这样的他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活动结束后，帮忙收拾时，林野无意中看到程书昀的笔记本从架子上掉下来。他弯腰去捡，几张纸片从中滑落——那是他随手画在书店便签上的机车涂鸦，程书昀竟然全都细心收了起来，有些还被贴上了彩色便签，写着”小野的创意””这个线条很有感觉”之类的评语。
    林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匆忙把纸片塞回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程书昀站在门口，脸上是罕见的慌乱。
    ”那个。。。我。。。”
    ”我帮你收好了。”林野递过笔记本，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活动很成功。”
    程书昀接过本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同时移开。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滋长，让人既期待又害怕。
    那天之后，林野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程书昀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友谊。他会不自觉地想起程书昀谈论漫画时发亮的眼睛，整理书架时专注的侧脸，甚至是他泡茶时微微蹙眉的认真表情。这些细小的片段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程书昀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制造独处机会。他会特意留出林野喜欢的漫画新刊，记得他喝茶要加两勺糖，甚至开始关注机车比赛的资讯。
    一个周末，林野邀请程书昀去看他的业余比赛。当程书昀出现在赛场边时，林野差点从机车上摔下来——书店老板穿了一件印有”速度与激情”字样的T恤，在一群机车爱好者中显得格格不入又莫名可爱。
    ”你买的？”林野忍不住问。
    程书昀推了推眼镜：”网店定制。太夸张了吗？”
    ”不，很棒。”林野突然很想拥抱他，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着看我拿第一吧。”
    那场比赛林野确实拿了小组第一。冲过终点线时，他第一个寻找的就是程书昀的身影。当看到对方激动地跳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地欢呼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赛后聚餐时，林野的队友们起哄让他介绍这位”新朋友”。
    ”这是程书昀，“墨香“书店的老板。”林野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哦～就是小野最近天天跑去见的那位啊！”队友阿杰坏笑着捅捅林野，”难怪最近都不跟我们混了。”
    程书昀的筷子顿了一下，林野赶紧踢了阿杰一脚：”胡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直到分别时，程书昀才轻声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邀请我。”
    ”书昀，”林野鼓起勇气，”我队友他们说话没分寸，你别介意。”
    程书昀摇摇头：”不会。只是。。。”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晚安，林野。”
    看着程书昀离去的背影，林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喜欢上这个比他大八岁的书店老板了。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拥抱、亲吻，想要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每次见面时那种心跳加速、掌心出汗的感觉终于有了解释；恐惧的是，他不知道程书昀会如何反应，更不知道姐姐知道了会怎么想。
    第二天，林野照常去了书店，却发现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他给程书昀发了信息，只收到简短回复：”有点事，改天再聊。”
    一周过去了，程书昀的回复越来越简短，甚至开始不接电话。林野去书店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他感到困惑又受伤，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疏远。
    直到他在姐姐家偶遇程书昀。门开的那一刻，两人都僵住了。
    ”小野？”林雨惊讶地看着弟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上次落在这儿的头盔。”林野的视线无法从程书昀身上移开，后者低着头，手里紧握着一个茶杯。
    尴尬的沉默后，程书昀站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林野拦住他，”我们能谈谈吗？”
    程书昀终于抬起头，眼睛里是复杂的情绪：”没什么好谈的。抱歉，林雨，我突然想起店里还有事。”
    他匆匆离开后，林雨疑惑地看着弟弟：”你们怎么了？”
    林野不知如何回答。他只知道，当看到程书昀消瘦了一圈的脸庞时，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一样疼。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弄清楚。
    那天晚上，林野守在书店门口，直到深夜程书昀回来。
    ”我们需要谈谈。”林野直接说道。
    程书昀叹了口气，打开店门：”进来吧。”
    书店里一片漆黑，只有街灯透过橱窗洒进微弱的光。程书昀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
    ”为什么躲着我？”林野单刀直入。
    程书昀沉默良久：”我看到了你看我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看你的眼神变了。这不对，林野。”
    ”哪里不对？”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比你大八岁，还是个整天泡在书堆里的无聊男人。”程书昀的声音有些发抖，”你应该和同龄人在一起，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林野逼近一步，”不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不是喜欢上一个书店老板？程书昀，你以为感情是可以这样分类的吗？”
    ”你不明白！”程书昀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想伤害林雨，更不想你将来后悔！”
    ”那你呢？”林野轻声问，”你会后悔吗？”
    黑暗中，程书昀的呼吸变得急促。林野能感觉到他在挣扎，在抵抗着什么。
    最终，程书昀说：”回去吧，林野。我们都需要冷静。”
    林野想反驳，想抓住程书昀的肩膀摇晃，想大声告诉他自己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但看着对方疲惫的神情，他最终只是点点头：”好。但这不是结束，书昀。”
    离开书店，林野站在街角，看着二楼窗口的灯光亮起又熄灭。他知道程书昀也在经历同样的煎熬，这就足够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感受这份痛苦。
    第二天，林野去找了姐姐。他需要了解程书昀的过去，才能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抗拒这段感情。
    ”书昀大学时有过一段感情，”林雨斟酌着词句，”对方是他实习时的导师，一个已婚男人。事情暴露后，书昀承受了很大压力，差点退学。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谈过恋爱。”
    林野握紧了拳头：”所以他不是不喜欢我，是害怕重蹈覆辙？”
    林雨惊讶地看着弟弟：”小野，你对书昀。。。？”
    ”我喜欢他，姐。”林野直视姐姐的眼睛，”不是朋友那种喜欢。”
    出乎意料，林雨笑了：”我早该想到的。你这段时间张口闭口都是“书昀说““书昀觉得“。。。”
    ”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林雨拍拍弟弟的头，”书昀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你是我最爱的弟弟。如果你们能幸福，我会很开心。”
    林野眼眶发热：”但他现在躲着我，因为觉得对不起你。”
    林雨思考片刻：”给他点时间，小野。书昀需要自己想通。”
    时间。林野咀嚼着这个词。他可以等，但他不会被动等待。
    接下来的日子，林野减少了直接联系，但每天都会在书店门口放一样东西：一本绝版漫画的影印本，一张手绘的机车设计图，甚至是一杯程书昀最喜欢的奶茶。从不留言，只是安静地留下痕迹，告诉对方：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两周后的深夜，林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程书昀。
    ”能来书店一趟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
    林野几乎是飞车赶到。书店二楼亮着灯，程书昀站在窗前，看到他时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了？”林野气喘吁吁地问。
    程书昀递给他一个信封：”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张照片——年轻的程书昀cos成夜神月的样子，旁边站着cos成L的林雨。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一行字：”动漫社最成功的一次演出”。
    林野忍不住笑了：”终于给我看了？”
    ”不只是这个。”程书昀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我。。。我也。。。”
    林野的心跳如擂鼓：”也什么？”
    ”也有同样的感觉。”程书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这太复杂了，我们有太多需要考虑的。。。”
    林野向前一步，轻轻握住程书昀的手：”那就一起面对。年龄、姐姐、过去。。。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
    程书昀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像是含了泪：”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了。”林野微笑，”从你在婚礼上转身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吸引了。只是当时还不知道，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叫做喜欢。”
    程书昀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个让林野着迷的反差感又回来了——表面沉稳的书店老板，此刻像个害羞的少年一样红了脸。
    ”我该拿你怎么办。。。”程书昀轻声说，却没有抽回手。
    林野鼓起勇气，倾身向前，在程书昀的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就这样，别躲着我了。”
    窗外，初夏的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花坛里茉莉的香气。书店里，两个身影慢慢靠近，终于找到了彼此最舒适的距离。
    雨滴敲打着书店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轻轻叩门。林野的吻落在程书昀嘴角时，他感觉到对方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等一下。”程书昀向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被触碰的皮肤，”这太快了。。。”
    林野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浮起来——程书昀虽然这样说，但他的手还紧紧攥着林野的衣角，像是怕他跑掉。
    ”不快了，”林野轻声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三个月零十六天。”
    程书昀睁大眼睛：”你数着日子？”
    ”从婚礼那天开始。”林野向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给我整理领结的时候，身上有股墨水混着薄荷的味道。”
    程书昀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以为你当时只关心怎么早点脱掉那身西装。”
    ”那是第二想的事。”林野咧嘴笑了，”第一想的是怎么能再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林野！”程书昀羞恼地叫他的名字，却因为嘴角不自觉上扬而毫无威慑力。
    窗外的雨声渐大，二楼的小空间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作者闲话：

    ”为什么是机车少年×书店老板？”
    ——因为最极致的浪漫，是「暴烈与温柔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