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里，第五檀戴着耳机，全情投入地录制自己为数不多的part。
    负责监音的宋聿成双臂抱胸，修长手指轻敲着手臂，他悠然坐在椅子上，和其他两个制作人仔细听着。
    歌声一落，宋聿成的右手缓缓抬起，线条优美、骨节分明的指腹轻触通话键，温和醇厚的声音传到录音室里：“再紧致一点会更好。”
    第五檀点头，闭眼稍微酝酿了一下，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又尝试录了两遍。
    “OK,that”sreallygood！”宋聿成手中转着笔，笔杆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他眼中满是赞许，嘴角微微上扬，“下一句，就照这个感觉来。”
    第五檀点头继续把下一句录完，然后原地等待指示。
    “Allright,awesome!”宋聿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鼓起掌来，那双手掌仿佛带着魔力，掌声清脆响亮，在工作室内回荡。
    其他两位陪同的制作人Liam以及柳英和两人也不由跟着他第五檀送上掌声。
    在一旁候着准备下一个进入录音室的NexNine双主唱之一的尹智久，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宋聿成这笑得不值钱的模样，他们团录音的氛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暖轻松了？
    以往，要是有谁达不到要求，宋聿成就只会抱着手在那哼地一声冷笑，根本没有任何建议，抬着下巴就是毫不客气的一句：“再来一遍。”
    以至于每到录音阶段，他们每个人晚上睡觉，梦里都是宋聿成坐在那儿，脸上挂着冷笑，不停重复“再来一遍”的恐怖循环。
    教导过第五檀声乐的柳英和上前激动地用力抱了他一下，“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我都想不到你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纵使练习时间最短，但是跟团里其他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Liam是个在韩国生活了多年的黑人rapper，也是NexNine为了这次的迷你二辑特别请来的制作人，他神色亢奋地伸出手和宋聿成击掌，“Yeahman!这首歌完全就是我的取向。”
    文智妍走进录音室，提醒道：“檀，我们该出发了。”
    宋聿成的手指骤然收紧，将第五檀的手攥得更牢，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腕内侧温热的皮肤，
    “嗯。”第五檀点头，他今天还有一个要飞去济州岛拍广告的行程。
    “走吧……”宋聿成这么说着，却依旧不肯松开手，指腹蹭过他手背凸起的骨节，语气里藏着点孩子气的抱怨，“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拍……”
    “明天一结束就回来。”第五檀仰头看他，声音软得像棉花，“为什么这么伤心的表情？”话虽这么问，指尖却悄悄勾了勾他的掌心，像在无声地安抚。
    济州岛很远吗？旁边的尹智久看得无奈又好笑，轻咳一声上前，把两人交握的手掰开，顺势抱了抱第五檀：“路上小心，明天见。”
    “拜拜!”第五檀笑着挥手，目光掠过宋聿成微抿的唇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才转身跟着文智妍离开录音室。
    这是他知道真相后，第一次和文智妍单独相处。
    文智妍毫无异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路上都在嘱咐他关于这次品牌方的喜好，还有要跟牵头这次合作的金玉宣维护好关系。
    “M家的这支广告递了方案去竞争合作机会的摄影师和艺人多了去了。金玉宣虽然有名气，但也是头一次跟奢牌合作，品牌方能选中她的企划，还给了你品牌友好的title，也证明你的形象符合品牌调性。”
    “第一次合作很重要，关乎着你以后的时尚资源。但也别太紧张，平常心去做就行……”
    她的话里字字句句都是职场前辈的妥帖叮嘱。
    第五檀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依旧一如往常，“我知道了，放心吧，智妍姐，我会做好的。”
    文智妍带过的艺人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个，怎么会看不出这孩子的故作成熟，但她并不愧疚，这个名利场的世界就是这样，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自从上次画报拍摄过后，金玉宣一直在积极跟K社联系，这次甚至把与奢牌合作的机会递到了他面前。
    虽然只是M品牌支线产品的广告，但也是出道多年的明星们都难求的机会。
    第五檀不太理解，他只是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金玉宣这样大牌的摄影师，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与他。
    金玉宣早就在拍摄现场等待许久，一看到第五檀，就立刻带着工作室的员工高兴上前接他。
    没有寒暄休息，立刻开始换衣服化妆。其间金玉宣守在旁边，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要跟造型师反复沟通确认。
    第五檀坐在镜子前，看着化妆师的毛刷在脸上扫过，镜中的自己渐渐褪去平日的青涩，被勾勒出更精致的轮廓，陌生又有些恍惚。
    “我只是推荐了人选，机会是你自己抓住的。”看出第五檀在紧张，金玉宣跟他聊天，毫不避讳地开口：“所以不要紧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第五檀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又转头看金玉宣。她正低头和助理核对拍摄脚本，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眼里的自信亮得惊人。
    第五檀忽然有点懂了，刚才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困惑慢慢散开。
    成年人的职场世界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只有各取所需的清醒，和彼此成全的默契。
    金玉宣作为创作者不能错过第五檀这个时期的美好，这是只有新人时期才会拥有的特质，是转瞬即逝的。所以她主动推荐，把自己的构思企划发给品牌方，但最终的选择她是没能力去插手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第五檀的潜力。
    济州岛的海在午后铺成一片温柔的蓝，咸湿的海风卷着阳光漫过礁石，将细沙吹得微微发烫。
    第五檀站在及膝的海水中，浪花漫过脚踝时带着微凉的痒意，颈间、腕间的珍珠饰品被日光镀上一层柔光，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海面上漾开细碎的光斑。
    金玉宣站在岸边的机位旁，声音被海风揉得很轻却格外清晰：“再抬点头，让光落在侧脸。对，就是这样，把肩膀放松些，像被风推着走的样子。”她举着对讲机的手指微微抬起，示意灯光师调整角度。
    第五檀深吸一口气，海水的腥甜漫进鼻腔。他试着放松紧绷的肩背，任由浪花一次次漫上小腿，颈间的珍珠贴着皮肤，凉丝丝的触感让他更清醒地感知着此刻。
    这是他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广告拍摄，在这样开阔的海边，被专业的团队围绕着，为一个闪闪发光的品牌饰品定格瞬间。
    他跟着金玉宣的引导抬手拂过耳后的珍珠，指尖触到圆润的弧度时，镜头后的快门声密集地响起，像海浪拍岸的节奏。
    不知拍了多久，直到金玉宣笑着喊“过了”，他才踩着浪花往岸边走，海水顺着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带着一身海的凉意。
    文智妍早拿着厚实的毛巾等在礁石旁，见他过来便把毛巾披在他肩上，轻声说：“辛苦了。”
    他裹紧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视线不由自主飘向监视器。金玉宣正回放刚才的片段，屏幕里的海蓝得透彻，他站在水中央，珍珠的光泽与少年人的轮廓在光影里交融，既有珍珠的温润，又有海风拂过的鲜活。
    那些被引导着做出的动作、被捕捉到的眼神，此刻在画面里都显得恰到好处，比他想象中要惊艳得多。
    如果不是自己成为了主角，这还只是没有经过后期修改的原片，就已经完全就像美术馆的艺术品一样。
    “哇，很漂亮！”第五檀忍不住抬手鼓掌，声音里还带着点未平复的喘，眼里亮闪闪的，既有对成片的惊叹，也有完成拍摄的雀跃，“这个画面质感绝了，这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
    “想学吗？”金玉宣站在旁边逗他，“我可以教你。”
    “我当然想学。”第五檀毫不掩饰自己对新事物的求知欲，“不过我想要拍出玉宣姐这样的效果，应该很难吧。”
    “每个人对镜头的感知不同，表达出的镜头语言当然也会不一样。”金玉宣愉快道：“毕竟个人审美也是一种天赋，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采风，你可以自己找找你喜欢的风格。”
    “我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时间呢。”第五檀颇为遗憾，“不过我想我会去尝试的。”
    海风卷着他的话音散开，远处的海鸥掠过海面，留下一道轻盈的弧线，像是为这场初体验画上温柔的标点。
    在成年人的规则里，清醒地、认真地，彼此成全的愉快合作。让第五檀好像第一次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带着点懵懂，却又无比清晰。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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