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的消毒水味混着猫粮的腥气，在春日的风里飘得很远。苏晚星蹲在铁丝网前，看着那只刚被救助的布偶猫缩在角落，浑身的毛都炸着，像团受惊的雪球。
    “它叫雪球，被前主人弃养三次了，见人就躲。”老站长在旁边叹着气，“林小姐刚才来看过，站在笼子前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苏晚星指尖穿过铁丝网，想摸摸雪球的头，却被它警惕地躲开。她想起昨天林薇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这里的样子，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姿态，却连伸手碰一下猫都显得犹豫——就像她自己刚进陆家老宅时，连茶杯都不敢随便碰。
    “在想什么？”陆知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刚去买了猫条，试试能不能让它放松点。”
    苏晚星没回头，只是盯着雪球：“林薇为什么突然放弃领养？”
    “大概是觉得麻烦吧。”陆知衍拆开猫条，挤出点肉酱递过去，被雪球一爪子拍开，“养宠物又不是买奢侈品，哪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苏晚星一下。她想起自己那首被打回来的主题曲，想起合同上林薇用红笔圈出的“电子音效”，突然抬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较劲很幼稚？”
    陆知衍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会？”
    “可你没帮我说话。”苏晚星的声音低了些，“昨天她在合同上提要求，你明明可以用你的身份压下去，却看着我自己在这里急。”
    铁丝网的影子落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像张没写满的乐谱。陆知衍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突然发现有些话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顺畅。
    他确实有办法让林薇收回要求，甚至可以让林氏彻底退出这个项目。但他更怕，怕苏晚星觉得自己永远需要依附他，怕那些本该属于她的光芒，被冠上“陆知衍女朋友”的标签。
    “我以为你想自己解决。”他蹲下来，和她并排看着雪球，“你上次说，写歌就像驯猫，得自己找到节奏。”
    “那是写歌。”苏晚星的指尖在铁丝网上划着，“这是抢功劳。”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有风穿过铁丝网的呜呜声，和雪球偶尔发出的细弱呜咽。陆知衍想解释，却发现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在她泛红的眼角前都显得苍白。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尊重”和“保护”之间，藏着这么多说不清的褶皱。
    下午回工作室时，苏晚星把自己关在录音棚里。陆知衍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时而急促，时而滞涩，像有什么东西卡在琴键缝里，弹不出完整的旋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陆总，林总监刚才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您上次参加晚宴的照片，配文”合作愉快”。”
    陆知衍点开图片，照片里他正和林薇碰杯，角度刁钻得像是特意抓拍的。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起身想冲进录音棚解释，手刚碰到门把手又停住——现在进去，只会更像欲盖弥彰。
    录音棚里的钢琴声突然停了。苏晚星对着麦克风，轻声哼着副歌，却怎么都找不准调子。她刚才在朋友圈刷到了那张照片，没有配文，却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知道陆知衍参加晚宴是为了应付家里，知道他对林薇毫无心思，可那张照片里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林薇眼中毫不掩饰的亲近，还是让她心里发堵。就像她写歌时总在同一个音符上卡壳，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却怎么都绕不过去。
    “咔哒”一声，陆知衍推开门，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泡了蜂蜜水，润润嗓子。”
    苏晚星没接，只是盯着调音台上的乐谱：“林薇为什么要发那张照片？”
    “她想让你误会。”陆知衍把水杯放在她手边，“我已经让助理联系她删了。”
    “删了就代表没发生过吗？”苏晚星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有点暗，“你参加那些晚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和她聊这些？聊怎么应付我，怎么让我乖乖听话？”
    这话像把钝刀，慢慢割着空气里的温度。陆知衍张了张嘴，想说“从来没有”，却看见她指尖在乐谱上划过“降mi”的位置——那是她每次难过时，总会反复弹奏的音符。
    他突然想起温舒然说过的话：“苏晚星看着软，其实心里有堵墙，得慢慢拆。”他以前以为那堵墙是她的不自信，现在才明白，是她怕自己走不进那些藏在光鲜背后的复杂。
    “下周的商业晚宴，我推了。”陆知衍蹲下来，平视着她，“以后所有需要应酬的场合，我都带着你一起去。你不想说话就站在我身边，想走了我们就立刻走。”
    苏晚星没说话，只是拿起蜂蜜水喝了一口，甜意漫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涩。她知道陆知衍在让步，可有些东西不是退让就能解决的——就像她写歌时，不是换个调子就能让旋律活过来。
    录音棚的隔音棉把外面的声音都吸走了，只剩下两人之间的沉默，像团被揉皱的乐谱，摊在空气里。雪球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那只受惊的布偶猫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苏晚星看着那团影子，突然轻声说：“我想再改改副歌。”
    陆知衍站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他关上门的瞬间，钢琴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旋律里，多了些断断续续的停顿，像有人在琴键上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陆知衍靠在门外的墙上，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查一下林氏最近的资金链，还有……帮我订个乐理班，基础入门的那种。”
    他不懂五线谱，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音符，可他想试试，想走进那个只属于苏晚星的世界——哪怕刚开始，只能像只笨拙的小猫，在琴键缝里慢慢摸索。
    而录音棚里，苏晚星的指尖落在“升fa”上，突然想起陆知衍第一次听她唱歌时，说“像小猫踩过琴键”。那时候的旋律多轻快啊，不像现在，每个音符里都藏着点说不清的沉重。
    她不知道这道坎要多久才能过去，就像不知道雪球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警惕，不知道那首主题曲最终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此刻，琴键还在，他还在门外，春天的风还在吹——总有能把旋律理顺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