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8
    沈烬站在八角笼中央，聚光灯在他古铜色，布满伤痕的躯体上投下冰冷的光晕，汗水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滴落在沾着点点暗红血迹的帆布上。他胸膛微微起伏，不是因为消耗，而是因为一种快速滋生疑虑。
    太快了。太容易了。
    屠夫张猛，凶名在外，以悍不畏死和重拳著称。刚才那十几秒的“战斗”，与其说是搏杀，不如说是一场滑稽的，充满破绽的溃败。张猛那记看似凶猛实则轨迹清晰到愚蠢的冲锋，那在中拳瞬间如同被无形丝线拉扯般刻意后缩，重心全失的“失误”，以及最后砸在铁丝网上那声过于惨烈，却避开了所有要害的哀嚎，一切都透着一股浓重的表演意味，拙劣得让沈烬感到一种被羞辱的愤怒。
    这不是他熟悉的八角笼，这不是他靠命拼出来的胜利，这感觉像提线木偶。
    “第二场！”主持人亢奋到破音的声音再次撕裂空气，“让我们欢迎——”老霾”陈魁！挑战者，银狼沈烬！！”
    全场再次沸腾，但沈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部分狂热依旧，但另一部分观众，那些真正懂行的，常年混迹地下拳场的老油条们，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鄙夷。张猛的“纸糊”表现，让这场万众期待的王者回归，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
    陈魁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他身形佝偻，步伐有些拖沓，浑浊的眼睛在刺眼的灯光下微微眯着，脸上刻满了风霜和麻木。他走上擂台，站在沈烬对面，眼神复杂地扫过沈烬，又飞快地垂下，仿佛不敢与他对视。他下意识地活动着手腕，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和不协调。
    “开始！”
    裁判手臂挥下的瞬间，陈魁动了。他发出一声缺乏底气的低吼，脚下步伐却显得虚浮，一个前冲的假动作做得极其敷衍，随即挥出的拳头软绵绵，角度更是偏得离谱，仿佛只是象征性地比划了一下。
    沈烬甚至没有完全闪避，只是微微侧身，那拳头就擦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漏出一个巨大的破绽，陈魁的整个右侧空档如同敞开的城门，毫无防备。
    沈烬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右腿如闪电般弹出，一记凌厉的中段扫踢，这一脚，他收着力道，带着试探，也带着被愚弄的怒火，目标是陈魁的腰肋，一个足以让他剧痛倒地，但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的位置。
    然而，就在沈烬的脚背即将触碰到陈魁身体的刹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陈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击，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夸张，远超物理惯性的姿态，猛地向后腾空飞起，他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真的遭受了千钧重击。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砰”地一声巨响，重重砸在笼边的铁丝网上，然后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翻滚，捂着自己的腰侧，仿佛那里已经粉碎性骨折。
    整个拳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紧接着，是零星响起的，带着明显嘲讽和不满的嘘声。
    “操！这他妈演电影呢？”
    “老霾你他妈是纸糊的吗？碰一下就飞？”
    “银狼牛逼是牛逼……但这对手也太水了吧？玩呢？”
    “退钱！老子要看真家伙！”
    嘘声和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狂热的呐喊。沈烬站在原地，保持着出腿的姿势，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火山。他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演技浮夸的陈魁，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猛地窜上心头。
    这已经不是拙劣了，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对他“银狼”之名的践踏，更是对在场所有观众智商的嘲弄。他们是在用这种自毁式，一眼就能看穿的“配合”，无声地反抗着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枷锁，将沈烬和一起拖入了泥潭。
    包厢内，萧砚端着水杯的手指，在陈魁“腾空飞起”的瞬间，骤然收紧。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被指腹碾碎，留下湿冷的痕迹。他眼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不再是之前的平静审视，而是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被冒犯的戾气。
    他精心策划的剧本，被这群不知死活的“工具”演砸了，他需要一场足以震慑地下拳场的酣畅淋漓的胜利，一场证明沈烬价值，堵住所有质疑的完美演出。他要看到沈烬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绽放光芒，让所有人畏惧臣服，而不是眼前这种拙劣到令人发指的滑稽戏。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萧砚的选中的alpha，是靠对手放水才赢的废物。
    张猛的畏缩还能勉强解释为恐惧过度，陈魁这夸张到突破物理定律的表演，简直就是把“我在放水”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废物。”萧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在暖气充足的包厢里显得格格不入。
    站在他身后的赵秘书立刻躬身：“萧少？”
    萧砚的目光死死锁在八角笼中那个僵硬的身影上，沈烬的背影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和屈辱。他太了解沈烬了，这种被愚弄，被当成小丑的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这绝不是他想要的效果，这只会适得其反。
    “雷刚。”萧砚的声音冰冷如刀，没有一丝温度，“去告诉他，如果下一场，他敢学前面那两个蠢货……”
    他没有说完，但赵秘书瞬间明白了那未尽的威胁意味着什么，这个世上太多“意外”了。
    “是，萧少。”赵秘书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出包厢，身影消失在通往后台的通道阴影里。
    萧砚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嘘声还在持续，沈烬孤零零地站在笼中。萧砚的指尖在真皮扶手上烦躁地敲击了两下。这场闹剧，必须立刻结束。第三场，必须扳回来，雷刚……希望他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