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相对安静，只有几个同样等待的司机或助理。沈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背脊挺直，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入口和人群流动的方向，确保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任何可能指向萧砚的异常。
    晚宴的靡靡之音隔着厚重的门帘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背景噪音。
    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沈烬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急促得如同警报，屏幕上跳动着“市一院”三个字。
    沈烬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接通：“喂？”
    “是沈念念家属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公式化，“刚刚院里通知，有一个国际知名的神经唤醒领域专家团队今晚在我院有个交流研讨会，主任争取了一下将沈念念的病历拿给团队研究，初步判定是能做经颅电刺激干预的，具体的事宜风险以及同意书都得家属本人到场。”
    “专家团队的时间很宝贵，明天就要赶到另一个城市了，你得抓紧时间。”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烬心上，聚成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巨大的狂喜攫住了他。
    念念，念念有希望了，他付出一切也想换她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妹妹终于有希望了。
    “我马上到！”沈烬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休息区其他人侧目。他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立刻！马上！
    他几乎是冲到宴会厅入口，隔着攒动的人头，急切地搜寻萧砚的身影。很快，他看到了。萧砚正被林晟和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围在中间，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那种沈烬熟悉的、无懈可击的纯净浅笑，正微微侧头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姿态优雅。林晟靠得很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
    萧砚几乎是沈烬刚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就看到了慌张的他，礼貌的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便快步朝沈烬走去。
    沈烬跑的急，气息微促：“少爷。”
    萧砚嘴角惯有的纯净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医院电话，”沈烬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念念那边有专家评估可以做经颅电刺激，我必须立刻过去签字。”
    萧砚清澈的眼底瞬间涌上真实的惊讶，随即被浓重的理解和担忧取代。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快去，别耽误，开车小心。”
    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沈烬的手臂给予安慰，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湿，又极其自然地收了回来，只是用眼神传递着催促和关心。
    “这里……”沈烬的目光扫过周围，尤其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林晟，还有远处正皱眉望过来的萧母。保镖的职责和妹妹的生命在他脑中激烈撕扯。
    “别担心，”萧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微微侧身，挡住了林晟不善的视线，只留给沈烬一个看似单薄却异常坚定的侧影，“只是一个慈善晚宴，露个脸捐点钱就结束了，更何况这里人这么多，安保很足，不会有事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快去吧，念念要紧。”
    他最后那句“念念要紧”，语气格外加重，眼神清澈而真诚，像一捧清泉，瞬间浇熄了沈烬心中最后一丝因职责而起的犹豫。
    “谢谢。”沈烬喉咙发紧，深深地看了萧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被强行按下的不安。他不再废话，转身，像一道黑色的疾风，迅速消失在人流涌动的宴会厅入口。
    看着沈烬决然离去的背影，萧砚脸上那层浓重的担忧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端起手中的香槟杯，指尖在冰凉的水晶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表盘上，幽蓝的指针，稳稳指向八点四十分。
    时间，刚刚好。
    他微微侧过头，迎上林晟再次贴过来带着酒气和欲望的目光，脸上重新挂起那抹纯净无害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林少，”萧砚的声音放得轻柔，他主动举起杯，杯沿轻轻碰了碰林晟手中那杯已经喝掉大半的威士忌，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刚才被打断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替我挡了那么多酒。”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杯中的香槟液面漾起细微的涟漪。同时，一股极其清冽，极其幽微的玫瑰冷香，如同初绽的蓓蕾在寒夜中悄然释放出一缕芬芳，若有若无地飘向林晟的鼻端。
    那香味太干净，太独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与他刻意释放出的Omega特有的温软气息混合在一起。
    林晟本就喝了不少，此刻被这主动靠近的旖旎气息和萧砚那含羞带怯的眼神一激，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小腹窜起，烧得他口干舌燥，理智瞬间被酒精和Alpha骨子里的掠夺欲冲垮了大半，他眼神发直地盯着萧砚被礼服勾勒出的优美脖颈线条，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砚砚。”林晟的声音变得沙哑黏腻，呼吸也粗重起来，“跟我还客气什么？为你挡酒，我心甘情愿……”他端着酒杯的手又往前凑了凑，身体也贴得更近，浓烈的雪松信息素混杂着酒气，几乎要将萧砚笼罩。
    萧砚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巧妙地借着放下酒杯的动作，再次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纯净又带着点不胜酒力的微醺模样，指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里有点闷，我想去外面花园透透气。”
    “我陪你！”林晟立刻接口，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跟上。他此刻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Omega诱人的气息和脆弱的神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萧砚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低着头，步履略显虚浮地朝连接着露天花园的侧门走去。林晟紧紧跟在身侧，眼神贪婪地流连在萧砚身上，如同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不远处萧母的眼中。她正与林夫人低声交谈，看到儿子被林晟半护半拥着走向花园，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她对林夫人递过去一个“看，孩子们多投缘”的满意眼神。林夫人也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显然对儿子拿下萧家这个金尊玉贵的Omega充满信心。
    两个贵妇人优雅地举杯，水晶杯轻碰，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一桩心照不宣的联姻，已然在杯光酒影中尘埃落定。
    她们都没注意到，走向花园的萧砚，在推开玻璃门身影即将融入外面更浓重夜色的前一瞬，眼角的余光，极其精准地再次瞥了一眼腕表。
    八点五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