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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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陆溟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他睁开眼睛,看到江屿正穿着他的衬衫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影挺拔,侧脸在光沉重显得柔和了许多。衬衫的袖子被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上面还有几道暧昧的红痕。看到这痕迹,陆溟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昨晚那些混乱而炽热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他猛地闭上眼睛,心脏砰砰的直跳。他和江屿。。。真的做了。
江屿挂断电话,像是有什么急事,拿起外套走到床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被子里的陆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感,关上门走了。
从那天后江屿跟陆溟就再也没有过联系,没有任何解释跟交代,陆溟办公室掰着手里的笔,还是会想起那晚的一夜疯狂,江屿到底怎么了?
直到一周后,陆氏集团的总部大楼,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玻璃幕墙,此刻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灰败的光。楼下,往日秩序井然的广场,如今被各路媒体长枪短炮,愤怒的投资者和惶惶不安的员工堵的水泄不通。巨大的电子屏上,象征着陆氏集团心脏的股票代码,如同锤死的病人心电图的最后挣扎,一路暴跌,触目惊心的绿色数字不断刷新着下限,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楼下人群绝望的惊呼和咒骂。
“陆振国谋财害命!”“黑心企业还我血汗钱!“陆氏滚出本市!”
刺眼的横幅和嘶声力竭的口号,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陆溟的每一根神经上。他站在经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属于他父亲的,正在分崩离析的王国。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足够让他看清这炼狱般的景象,也足够让外面的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狼狈。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昂贵的古董摆件碎裂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烟味、灰尘和一种大厦将倾的腐朽气息。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失控的董事会逼宫和债权人疯狂的围堵。他父亲陆振国,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被他视为山岳的男人,在发布会上被江屿当众抛出的“铁证”指控为谋害挚友江远山的凶手后,当场心脏病发作,至今仍在ICU,生死未卜。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父亲身败名裂,企业濒临破产,母亲承受不住打击,旧疾复发也住进了医院。曾经环绕身边的“朋友”“伙伴”避之不及,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巨大的债务像冰冷的绞索,一圈圈勒紧陆家的脖子。
陆溟只觉得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他不再是那个被家族保护的极好,意气风发的陆经理。他只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无数只想要将他撕碎推下去的手的孤家寡人,巨大的压力和无助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是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恨意。
江屿。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心脏。那张英俊却冷酷无情的脸,那双曾经让他悸动如今只余冰冷的深邃眼眸,发布会台上那掷地有声,字字诛心的质控。。。一幕幕在他脑中疯狂闪回,每一次闪回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和更深的恨意。
“江屿。。。江屿。。。”他低低的粘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怨毒。他恨江屿的处心积虑,恨他的冷酷无情,恨他将自己当成复仇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更恨他亲手摧毁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将他的父亲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钢化玻璃上!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指骨传来钻心的剧痛,玻璃却纹丝不动,坚固得令人绝望。
“陆总…”助理王秘书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她看着陆溟指关节上渗出的血丝,欲言又止。“银行…又打电话催了,说如果明天中午之前再无法提供新的抵押或担保,就要启动强制清算程序…还有,万通那边正式发函解除了所有合作…”
陆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的绝望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父亲还在ICU,母亲需要他,这个烂摊子…他必须扛住。
“我知道了。”他转过身,声音疲惫却异常冷静,眼底是一片被恨意淬炼过的冰寒。“把需要签字的文件拿来。另外,帮我约一下张律师,下午三点,医院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
王秘书看着陆溟瞬间挺直的脊背和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寒意,怔了怔,连忙应声:“是,陆总。”
接下来的时间,陆溟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他穿梭在医院ICU外冰冷的走廊、临时租住的狭小公寓、以及被查封冻结的陆家老宅之间。面对银行的冷脸、供应商的逼迫、律师的沉重分析,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和韧性。他不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他变得沉默、锋利、眼神锐利如刀。支撑他的唯一动力,就是恨。对江屿的恨,成了他在这片废墟上挣扎求存的唯一支柱。
深夜,他独自一人回到被搬空了大半、显得无比冷清的陆家老宅。这里承载了他整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也见证了和江屿最纯粹的友情。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满目疮痍。
他疲惫地推开父亲书房的门。这里已经被搜查过,一片狼藉。他需要找到一些可能存在的、能暂时缓解债务压力的东西——保险单、隐秘账户,什么都好。
他麻木地翻找着散落一地的书籍文件。突然,一个藏在书柜最底层暗格里的、落满灰尘的旧式保险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保险箱他小时候见过一次,父亲当时神情严肃地警告他绝对不许碰。密码…密码是什么?
他尝试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生日、公司的成立日…都不对。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咔哒”一声轻响,保险箱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份泛黄的旧文件,一个用绒布包裹的旧式U盘,还有一本…深蓝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陆溟的心猛地一跳。他认得这个笔记本!这是江屿的父亲,江远山伯伯的!小时候,他经常看到江伯伯在书房里,用一支很旧的钢笔在这个本子上写着什么。江屿离开后,这个笔记本也不见了踪影。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陆溟。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缓缓翻开。
熟悉的、属于江远山伯伯的刚劲字迹映入眼帘。日期,赫然是十年前,他出事前的最后几周。
“七月三日,晴。项目资金链断裂的速度远超预期,远非正常市场波动。有人在背后做空,手法极其隐蔽老辣。老李(财务总监)查到几笔可疑的境外资金流入痕迹,指向一个代号”K”的离岸账户…”
“七月十日,阴。振国今天有些奇怪,欲言又止。他暗示我科技园项目的水太深,让我及早抽身…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他也被卷进去了?”
“七月十五日,暴雨。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银行拒绝展期,所有融资渠道被掐断。老李失踪了!电话打不通,家里人去楼空。是”K”的手笔吗?他们下手了…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不只是钱那么简单…”
“七月十八日,阴。我可能没有退路了。他们给我看了照片…薇薇和阿屿在公园…还有老陆家辰辰放学的路…(字迹颤抖模糊)…这帮畜生!祸不及妻儿!…必须做决定了。或许,只有我”消失”,才能彻底切断线索,让这场灾难到此为止?至少,能保住他们…(大段墨迹晕染,仿佛泪水滴落)…辰辰,对不起,答应给你带的模型…阿屿,爸爸对不起你…”
日记在此处戛然而止。
陆溟捧着笔记本,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他淹没!
江伯伯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而且是针对他精心策划的谋杀!他早就知道有人要害他,而且是为了更可怕的目的!父亲…父亲陆振国,似乎被卷入了其中,甚至可能知道内情,但并非主谋?那个代号“K”的幕后黑手,用家人的安全威胁江伯伯,逼他选择了“消失”?!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陆溟靠在冰冷的书柜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手中的日记本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支撑了他数日的、对江屿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被这本浸透了血泪与绝望的日记,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江屿…他恨错了人?他倾尽全力、不惜毁掉一切去报复的仇人,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甚至…他父亲陆振国,也并非无辜,而是被胁迫的棋子?而江屿自己,他疯狂的复仇,是否也落入了那个真正的、名为“K”的恶魔的圈套?
冰冷的绝望和一种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如同窗外冰冷的雨水,渗透了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