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走廊被寂静浸透，瑾泉的脚步声在空旷宅邸中来回穿梭，每一步落下，都在死寂里撞出清晰的回响，再慢慢消散。
    他独自走着，指尖冰得发僵，指关节止不住颤抖，分不清是夜寒彻骨，还是心底的恐惧在蔓延。
    人们以为毁灭是突然而至，其实它一点点生长在沉默里。
    “啪嗒”一盏灯亮了。
    昏黄的光照在钢琴房里，没有多余东西，很空。中央的三角钢琴静静放着，黑色的亮漆表面映出瑾泉憔悴的脸，逼着他承认最后的结局。
    他的指尖沿着冰凉的琴身慢慢滑过，绕着钢琴走了一圈。脚步落下的瞬间，过往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琴凳被掀开，一叠旧照片被拿出来。照片边角磨损，有很多折痕，几乎要碎裂。这些是他特意藏起来的过去，每一张拿在手里都让人觉得沉重。他一张一张翻看，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底的光在一点点暗去。
    人注定是自由的，自由是人的宿命，可他的自由，只剩亲手斩断过往的选择。
    火机被“咔哒”一声打燃。
    火苗亮起的瞬间，他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把点燃的照片扔出去。照片在空中散开，一张接一张往下落，纸张迅速卷曲，火星溅开，火势很快蔓延开来。热空气扑到脸上，他没躲，任由烟火熏得眼睛发红，视线里只剩跳动的火光。
    火焰能烧掉照片，能让相纸上的影像化为灰烬，却烧不掉刻在心里的记忆。
    钢琴被弹过无数次，可那些旋律里，从来给不出瑾泉想要的答案。
    他慢慢坐下，把手机放在琴架上。屏幕亮起的瞬间，壁纸仍是书生的照片。瑾泉凝视屏幕许久，终于抬手覆上去，整只手盖住屏幕，或许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人。
    他俯下身，隔着手背在冰冷的屏幕上落下一吻。
    眼泪滑落，砸在琴键上，发出很轻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重重按在琴键上。
    第一串音符响了，节奏又乱又快，指尖扔在抖，一个音接着一个音往下按。火势越来越大，火光落在黑白琴键上，也落在有泪痕的脸上。
    音乐本来该让人心情平复，可他弹出来的旋律，成了告别的声音。
    他一遍一遍弹着，哭声被压在旋律里，断断续续，又低又哑，混着钢琴声飘出房间。
    地上的照片早已烧成灰烬，火焰窜到地毯上，烧焦的味道很快弥漫开，呛得人喉咙发紧。
    最后一个音弹完，手依旧搭在钢琴键上，保持着按下去的姿势没动。他缓缓闭上眼，每次呼吸都发着颤，身体早已耗尽，到了再也撑不下去的极限。
    毁灭有千万种姿态，最安静的一种，是亲手为自己奏响最后的乐章。
    他不再对抗，任由身体往一侧倒去，准备彻底坠入那片无边的空无。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铃声突然炸开，瞬间撕毁了周遭的死寂。
    瑾泉陡然睁开眼，胸口阵阵抽痛，痛得身子也在发抖，连稳住姿势都难。他看向琴架上的屏幕，眼泪模糊了视线，可屏幕上跳动着“连书生”三个字格外分明。
    命运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在他即将放弃的那一刻，又送来一丝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