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钧的视线骤然扫来，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扬，甩开瑾泉的下巴。
    陆烆禹眉头皱得极紧，闪过一瞬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我就觉得好玩儿，才提议那么做。”野骅抬头望向文仲钧，“这事儿跟文瑾泉没关系，您别责怪他，行吗？”
    “啪——”巴掌声毫无征兆地炸响，陆烆禹的手掌重重落在野骅脸上。他的侧脸瞬间红起一片，五指印清晰到刺眼，野骅依旧直挺挺跪着，没往瑾泉那边瞥半眼。
    瑾泉身子一怔，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摆。那份协议明明是他逼着野骅签的，签字时就做好了独自扛下所有后果的准备，可身旁这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没受过半点委屈的人，竟为了他，在这样的场合挨下人生第一记巴掌。
    野骅这一举动，彻底击垮了瑾泉所有的冷静。
    第一次见面时，年幼的野骅笑嘻嘻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
    “你好，我叫陆野骅～你就是文瑾泉啊？”他歪着脑袋，绕着瑾泉转了两圈，“你长得可真漂亮！我爹总夸你，让我多向你学习，将来也跟你一样厉害。”
    彼时瑾泉将手背在身后，只投给野骅一道冷淡的目光，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心底全是抵触与厌恶——父亲挚交之子，最反感的存在，凭什么主动对我示好？
    可对方丝毫没被他的冷漠吓退。
    “瑾泉！你喜欢这玩具不？来和我一起玩。”野骅说完，直接拉着他往自己屋里跑，“我妈给我买了好多小零食，分你吃。”
    “看你总没什么笑脸，那我以后常给你讲笑话吧！”
    好几次瑾泉被父亲打骂，野骅都会攥紧他的手，把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来：“不是你的错，别怕。”
    “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野骅一次又一次朝他伸手，一回又一回张开怀抱，带着孩子般的天真莽撞，黏得让人根本没法推开。
    而瑾泉，只会一次次甩开那只手、躲开那个怀抱，甚至故意把棒棒糖踩碎在地上——虚情假意，明明和父亲是一伙的，干嘛总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他从没把这段所谓的“友情”当真，只把野骅当成不得不应付的累赘。
    可此刻，看到那张被扇红的脸、替自己扛下一切的人。
    瑾泉的指尖越攥越紧，掌心被掐得发疼，可他连头都不敢再抬，生怕眼底的情绪泄露出半分——真心？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
    “你这逆子！”陆烆禹怒声喝骂，震得人耳膜发疼，“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吗？！你明白要担的后果有多严重……”
    “够了！”瑾泉突然吼出声，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不稳的语调，继续道：“你们早清楚，那份协议是我逼他签的。”
    “一个个都精明得很，怎么会看不出他在替我挡责任？何必还把矛头指向他？”
    文仲钧勾起一丝满意的笑，轻轻拍了拍手：“终于肯承认了？”
    “不是？”野骅盯着瑾泉，急忙摇头，膝盖在地上蹭着往他身边挪，急声喊：“文瑾泉！你瞎说什么呢？”
    瑾泉坚定地点点头，眼神里没丝毫动摇：“所有事都我指使的，要惩罚就只惩罚我。”
    “我看你是真疯了！”野骅彻底没了章法，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拽瑾泉的胳膊。
    “还敢胡闹！”陆烆禹脸涨得铁青，一把揪住野骅的耳朵往外拖，怒声骂道：“真是要气煞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混小子！”
    野骅硬生生甩开父亲的手，踉跄两步扑到瑾泉身侧。没等旁人反应，他双臂死死环住瑾泉：“你们别想拿他出气！”
    瑾泉整个人僵在原地，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呼吸一窒，冷汗瞬间浸透衣料。这份近乎无畏的护短，重得心口更疼了。
    陆烆禹脸色彻底阴沉得吓人，没多余动作，只冷冷扫了眼不远处。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野骅的胳膊，用力将他从瑾泉身上拽开。
    “松手！”野骅拼命挣扎，扯着嗓子喊，“我让你们放开——”
    “赶紧给他关屋里去！”陆烆禹冷喝一声，转身对保镖示意，“禁足期间不准他和文瑾泉见面，这命令，我看谁敢忤逆个试试？”
    “哎哟爸！别啊……爸！”野骅被死死钳着手臂往外拖，惨叫声顺着脚步一点点远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