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教他长大的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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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开始时,是纯粹的黑。
和小时候被关的那间屋子一样黑。不是简陋,是密不透光。窗户被钉的死死的,门外永远伴随着”咔嗒”一声冰冷的锁响。
浑浊的空气里纠缠着各种气味:陈年木料的腐朽、硬化皮革的腥膻、刺鼻消毒水的锐利。这些气味缠在一起,又潮又腻,连最细微的呜咽都在黑暗中被无形扼杀。
耳边是雨砸院墙的动静,一下叠着一下,把时间拖得又沉又稠,迈不开步。
他坐在地板上,背抵着门,膝盖收得死紧,手肘支在膝头。睡衣早被汗和潮气浸透,贴在身上,凉意往骨头缝里钻。当时他才七八岁。
这屋里,没人管他几岁。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回音在脑子里打旋,一圈缠着一圈,停不下来。
他不敢哭,也哭不出声。
“你以为你在跟谁赌气?”
男人没等他张嘴,抬手一掌扣住他后颈,指节陷进皮肉,硬生生把他摁着跪下去。
膝盖撞在硬木上,闷响裹着骨头碾过的钝痛。他的脸贴在地上,双手攥成拳,指节抵着地面发白。
没出声,额头抵得更紧。
男人站在旁边,身上飘着熟悉的冷香水味。定制西装裤脚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有,袖口金线在灯下亮了一下。对方蹲下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拽,将他带离地面。
“知道你是谁吗?”
“姓文的孩子,该活成什么样,你心里有数。”
“我说让你做到,你就得做到。做不到……就当我没你这儿子。”
说完,男人掏出纸巾,慢悠悠擦手,指尖在纸上反复蹭着。
灯“啪”地灭了。他被重新扔回这片黑里。门落锁的声音,盖过天上的雷。
他抱着膝盖,听暴雨一层叠一层压下来,密得像从头顶直往下浇。耳膜嗡嗡响,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整个宅子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喊一声,声音刚扬起来就散了。墙是冷的,不认人。他不是孩子,是带姓的工具;是还没塑造好的继承人。
那时候他不懂这些,只知道:冷,黑,疼,不能哭。
但记住了一件事。
那晚,锁开时,是自己推门走出去的。
没吵,没闹,一滴眼泪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准时坐在教室里,作业全交了,考试考了一百分。面无表情地把卷子放在讲台上。
从很小起,他就学会了怎么演。
不发火,不崩溃,不多说一个字。
火和屈,都压进骨头缝里,藏得严严实实,谁也找不到。
桌面轻轻一震,梦断了。
瑾泉猛地睁开眼,呼吸顿了一下,指尖在抖。
窗外还在下雨,节奏和梦里分毫不差——“啪嗒”“啪嗒”,从记忆里漫出来,顺着窗缝渗进现实,缠在耳边。
他睫毛颤了颤,坐起身的动作僵得很慢。
胃里一阵抽痛,他皱了皱眉,手按在肚子上,掌心沁出一层冷汗。
“啧……又来?”
桌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助理推了推眼镜,没问什么,只把药和温水放在他手边,正好是他抬手能碰到的地方。
不用说话,也不需要。
他仰头把药吞下去,眼睛直盯着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从醒来到现在,一个字没说。
早就习惯了。疼到极致也得忍着,梦里的事半个字都不能往外漏。
胃依旧抽痛,手仍在发颤。
但脸上还是那副温和清贵的样子,连指节攥得发白,都悄悄藏进了袖口。
只有自己清楚。每逢下雨天,都是最难熬的时候。
小时候在黑屋里是这样,后来在那栋大宅子里是这样,再后来,文家一场场宴会上,无数个跪得膝盖发麻却不能皱眉的夜晚,也都是这样。
那些日子,天从没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