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戏骨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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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程不意的意识被卷入那片领域时,她清晰地感知到程淮之精神力的探入。那是一种冷静而缜密的试探,像最精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她的每一层伪装,直达核心。程不意非但没有抗拒,反而顺势为之,将自己意识中那些无关紧要的层面稍稍敞开,如同诱饵般吸引着他更深的探索——她要知道,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大哥”,失控的边界在哪里。
就在程淮之的精神力因她的“配合”而略显躁动,试图更进一步时——
另一股力量蛮横地闯了进来。
江浸月的精神力混乱而灼热,带着不容错辨的疯狂嫉妒,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每一片都折射着毁灭的光芒。他的意识里没有试探,只有最原始的驱逐和占有欲,狠狠撞向程淮之构筑的秩序领域。
程不意冷眼旁观着这两股因她而起的、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意识中激烈冲撞。她被拉扯着,灵魂仿佛置于冰火两重天,但这极致的感官冲击,却让她心底升起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愉悦。她像最高明的傀儡师,欣赏着牵线木偶为她搏杀。
现实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易碎感。这变化,是她刻意放任,甚至微微放大的结果。
果然,两个男人立刻上钩。
程淮之的精神力瞬间从探索转为防御,笨拙地试图在她周围构筑屏障,阻挡江浸月的疯狂。而江浸月的精神力也随之变得焦躁又小心翼翼,那狂暴的冲击化作了笨拙的,试图安抚的触碰。
看着他们因她一丝细微的“不适”而方寸大乱,程不意觉得乏味又可笑。
是时候结束了。
她的意识如同最狡猾的猎手,在两人注意力被她的“脆弱”牵制的刹那,悄无声息地、毫无留恋地,从这混乱的纠缠中抽身而出。她甚至没有费心去抹除痕迹,任由那残留的拉扯感,成为悬在他们心头的钩子。
现实中的程不意猛地睁开眼睛。
她微微喘息,眼睫上还沾着湿意,看起来楚楚可怜。但当她抬眼看向他们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却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程淮之站在原地,领带松了,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看着她,喉结滚动,想问什么,却在她那过于清明的目光下哑然。
跪在地上的江浸月更是急切,他膝行上前,却又不敢靠太近,只能仰着头,红着眼眶,指着心口语无伦次地卖惨:“姐姐……我这里好难受……你疼不疼?”
程不意的目光淡漠地扫过程淮之的狼狈,又落在江浸月那写满乞求的脸上。
她没有回答他们任何问题,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唇,抹去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不知是谁的力量碰撞留下的湿润。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事后的慵懒,和一种无声的宣告——游戏结束了,由她喊停。
然后,她不再看他们一眼,干脆地转身,旗袍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径直走入后台的黑暗,将两个心神不宁,渴望她一丝垂怜的男人彻底抛在身后。
通道尽头,阴影吞没了她的身影。
程淮之沉默着,手指细细摩挲着,像是要将什么吞吃入腹。
江浸月仍跪在原地,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他眼里弥漫黑泥,露出诡艳的笑容。
而融入黑暗的程不意,脸上最后一丝伪装出的脆弱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冷漠。她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在嫌弃这场争夺还不够尽兴,又像是在嘲讽他们的轻易上钩。
——
她不知道那场所谓的“相亲宴”是如何结束的,但是她知道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黑暗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身后戏台上那两个男人残留的灼热视线。程不意脸上的最后一丝刻意流露的脆弱,在转身踏入阴影的瞬间便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猎手般的专注。
程家这潭水,远比她想象得更深。一个流落在外、身负妖骨的真少爷;一个对她抱有扭曲占有欲的掌权“兄长”;还有那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对所谓“圣骨”的病态痴迷……这一切,都指向程家光鲜表皮下的腐朽根基。她这个“假千金”要想在这漩涡中活下去,甚至完成任务,就必须知道更多。
而她知道,有些秘密,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对她而言,最好的钥匙,就是她自己。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抚平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她改变了方向,没有回自己那间被精心布置、却也时刻处于某种监视下的卧房,而是朝着程家老宅更深处,那片连下人夜间都尽量避免靠近的被称为“旧库”的区域走去。
那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更沉滞,带着陈年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廊下的灯笼光线昏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斑驳的石板路。程不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沿途每一个可能藏有异常的角落——墙壁上模糊的刻痕,角落里不起眼的摆设,甚至空气里那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腐朽的,更阴寒的气息。
她知道,自己这副“失魂落魄”、“心神不宁”的模样,独自徘徊在禁忌区域的边缘,本身就是最诱人的饵。她在赌,赌这深宅里隐藏的东西,会对她这个身负“戏凰”、又与两位核心人物关系微妙的“变数”产生兴趣。
果然,在她经过一扇虚掩的、通往更深处庭院的月洞门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阴风,自门缝中吹出,拂动了她的裙摆。
程不意脚步一顿,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那黑暗的门内望去。那里漆黑一片,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她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些许恐惧与犹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她在等。
几息之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内的阴影里。是那个几乎从不露面、负责看守旧库的哑仆,福伯。他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照出他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和他那双异常浑浊、却在此刻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的眼睛。
他不能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程不意,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朝着门内的黑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不意心脏微微一缩。鱼儿上钩了。
她脸上挣扎的神色更浓,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像是抵不过某种诱惑,或者说,是“被迫”无奈,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脚步,跟着那盏摇晃的灯火,踏入了那片连月光都似乎无法渗透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她身后,回廊的拐角阴影里,一道挺拔的身影悄然显现。程淮之去而复返,他并未真正离开。他看着程不意“犹豫”、“恐惧”却又“被迫”跟随福伯进入旧库深处的身影,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没有立刻上前阻止,只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融入了那片黑暗。
而另一边,戏台废墟上,原本跪伏在地的江浸月也猛地抬起了头。他猩红的舌尖舔过犬齿,脖颈上那个艳红的“程”字在黑暗中仿佛在灼灼燃烧。他感知到了程不意气息的移动,以及……那旧库方向传来的令他妖骨都感到兴奋与忌惮而熟悉的腐朽与阴寒。
“姐姐……”他低语,眼中刚刚平息的疯狂再次点燃。他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一道无声的素白鬼影,朝着旧库的方向疾掠而去。
程不意走在福伯身后,感受着前方那老仆身上传来的、非人的冰冷气息,以及周围越来越浓重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程家老宅最深的秘密,或许就在前方。
她也知道,那两个男人,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
福伯手中的气死风灯,光线昏黄摇曳,仅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沉滞阴冷,那股混合着陈腐木料与某种更深沉腐朽的气息愈发浓重,几乎令人作呕。通道狭窄而曲折,墙壁不再是光洁的砖石,而是粗糙的、带着湿气的土壁,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风格诡异的刻痕,不似文字,更像某种原始的图腾。
程不意跟在福伯佝偻的身影后,步伐看似小心翼翼,带着“误入歧途”的惶恐,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眸,却锐利地捕捉着一切细节。她能感觉到,这并非寻常的库房,更像是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福伯始终沉默,只有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偶尔回身用灯光为她照路时,会飞快地掠过她的脸,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某种古老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