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玝？”颜蕾焦急等餐中，听着钟明喜讲述相关事迹，反应过来：“你教授是妖王啊！”
    大大趴在她背上，饿得啃头发，歪头含糊地学她说话：“妖王啊！”
    “啊呀这个也不能吃。”颜蕾把头发抽出来，换了桌上的零食糖塞过去：“含颗糖顶一会儿。”
    女怨森然可怖，但她两个女儿的人形过于可爱，颜蕾没一会儿就忘了她们是有着凶残本性的妖族。
    钟明喜怀里的小小开始犯困，蜷缩成一团，埋脸瞌睡。
    “还不能断定，但女怨杀伐果决，一般的妖族无法驱使，甚至让她离开哺育中的幼崽。”钟明喜轻声道：“玉玝在古籍上只是寥寥几笔，大战之后，下落不明。”
    颜蕾脑洞大开：“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妖王玉玝是你博导，拍拍翅膀带着你的毕业论文飞走了？”
    “……”钟明喜难得无言以对。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女怨的孩子丢给你？”颜蕾还不知道妖王司尔大闹过宣平，疑惑不解：“这不是明摆着放弃了要挟女怨的筹码么。”
    “或者是这两个孩子会暴露他的行踪。”钟明喜想到了另一层：“他在躲避什么。”
    这时服务员将打包好的儿童套餐端了过来：“两位的餐好了。”
    大大迫不及待扑了过去，颜蕾忙不迭托住她：“慢点！”
    两人抱着孩子带着餐回去，女怨和常霆的谈话也结束了。
    “给。”颜蕾把孩子和吃的都交给了女怨，忍不住感叹：“你家这俩平时到底怎么管的？精力也太旺盛了。”
    女怨见大大把颜蕾的头发咬断了大半截，面露凶相：“下来！”
    大大被她凶得滑落在地，乖乖去座位上吃饭。
    颜蕾冷不丁近距离看到女怨的凶态，人都吓僵直了。
    小小听到动静，哼哼唧唧醒来，手在钟明喜胸前扒来扒去。
    “吃的在这里。”女怨把小女儿捧走，放大大边上，打开餐盒。
    小小还不怎么会用餐具，直接把脸伸过去，女怨便坐下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喂。
    常霆掌握的情报多一些，他猜到妖王司尔要找的人是钱远，所以放女怨出去只是作饵，然而钱远同样发觉了这一点，来了招弃车保帅。
    现在线索断在这里，妖王司尔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常霆顿时察觉到不妙之处，但为时已晚，妖王司尔以流星之势俯冲而下，毫不避人，轰隆隆碾了过来。
    “走！”常霆跃上高空，旋身迎击。
    刹那间电闪雷鸣，游乐场上空开始凝聚雷雨云。
    女怨为了丈夫和孩子，舒展原形，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她用尾巴卷过两个孩子各亲了一口，再分别交给钟明喜和颜蕾：“我老公还在司尔大人肚子里，我必须让他吐出来，你们带着大大小小跑。”
    大大小小明显不依，但女怨此刻十分严厉道：“你们听话，保护这两个姐姐，不能离开她们。”
    常霆并非满血状态，妖王司尔将他抡回了地面，女怨连忙用长尾重击大地，让常霆砸进了化出的水坑中。
    “快走！”女怨推了她们一把。
    “谁都走不了！”
    妖王司尔一跃而起，拦住了二人去路。
    女怨奋起反抗，天象风起云涌，她绞住妖王司尔的胳膊，拼死不让他伤害自己的孩子。
    大大小小看到母亲痛苦的面容，同时现出原形，朝着妖王司尔疯狂撕咬。
    钟明喜拉着颜蕾往另一侧跑，妖王司尔力大无穷，拖着女怨就朝她们地动山摇地奔去。
    常霆闪身拦截，妖王司尔的拳头巨石般落下。
    电光火石间，常霆全力回击，如平地爆破，将这方天地炸得尘土飞扬，热浪滚滚，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电离了。
    女怨在常霆起势的时候便将身躯巨大化，横挡在钟明喜她们面前，硬生生抗下了爆破带来的冲击波。
    妖王司尔被击退了一步，这是他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的。
    区区人类，蝼蚁之躯，却有这般通天彻地之能，叫他怎能甘心？怎能忍受！
    “给我去死！”妖王司尔狂怒地挥舞着拳头。
    常霆被风压带倒，女怨更是吃满了这一拳，半截尾骨都被打了出来，瘫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钟明喜护着颜蕾和女怨的两个孩子，混乱之中，她与常霆的视线对上，后者强撑着站起来，朝她摇头。
    常霆知道钟明喜有震慑妖王的实力，但要以她的生命为代价换取的一击致胜，绝不可以。
    “明喜。”颜蕾抱着负伤的大大和小小，瑟瑟发抖：“怎么办啊？”
    不等钟明喜回答，妖王司尔下一拳已经送了出来，卷起强劲的飓风。
    破空声接踵而至，颜蕾的眼睛跟不上，只能看到妖王司尔的拳头偏了几米，他身旁的风烟尘土带着各种杂物，都裹进了一片白茫茫中。
    等那雪白的东西纷扬落下，颜蕾伸手接到一枚：“羽毛？”
    白图振翅扬尘，用原身踩了妖王司尔好几下，然后不约而同化作人形，打得不可开交。
    “是你！”妖王司尔认出了白图。
    白图吃不消司尔的蛮力，呲牙咧嘴道：“大哥，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收手吧！”
    “你给我滚开！”司尔单手把他抡飞出去。
    白图在空中转了个圈，平稳落地：“老三藏了那么多年，不会轻易现身，他现在很可能是人类。”
    司尔拧起眉头：“什么？”
    “藏叶于林。”白图单手接上被抡到脱臼的胳膊：“你要是把线索都杀了，还怎么找他？”
    司尔高傲地扫视着地上的人。
    瞿谷念被白图放在了高处，她晃着腿提醒道：“异警来了。”
    白图拍了下司尔的肩膀：“我们单独聊聊。”
    司尔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跟他走了。
    瞿谷念见司尔没带自己，只能对着下面的人喊：“接我一下啊！”
    然后她就这么无所畏惧地跳了下去。
    颜蕾吓得大叫：“啊！”
    白图又突然凭空出现揪住了她后背的衣服，拎小猫似的丢回地面，训斥道：“等人接你会死吗？”
    司尔同样原路折回，背着手走到女怨面前，看着她的惨状翻了个白眼，紧接着把白毛吐了出来。
    白毛的妖力被吸收得差不多了，只能虚弱地向女怨伸手：“老婆……”
    女怨伤势颇重，动弹不得，半个脑袋都嵌进土里了还笑得出来：“老公！”
    这一家四口也算是团圆了，大大小小从颜蕾怀里滚出来，爬到父母身边开始嗷嗷大哭。
    白图对瞿谷念道：“你跟他们走。”
    司尔厌恶人类，再带着瞿谷念容易把事谈崩。
    瞿谷念乖顺点头：“好的。”
    白图和司尔在异警赶到之前，匿迹而去。
    钟明喜去扶起常霆：“还好吗？”
    常霆能感觉到血和胃酸都涌到嗓子眼了，不敢开口，怕吐钟明喜一身，咬紧牙关，抿嘴不语。
    “完事了？”王哥也带着人杀进来了，只不过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
    司尔手下的妖族早就将游乐场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外围支援一个都没能赶上。
    常霆彻底晕了过去，衣服底下渗出汩汩血流，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王哥瞪大了眼睛：“常霆！！！”
    ……
    常霆自小到大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少时他就是这般倔强坚毅的性格，不能有丝毫懈怠，时刻压制着雷兽，将情绪波动降到最低。
    旁人不知其中艰辛，只是一味前来恭喜常家历经数代终于驾驭了雷兽之力，地位一跃而升。
    只是人食百谷，亦有百病。
    那年的流感来势汹汹，学校停课，常霆和钟明喜虽被及时接回，但还是没有幸免。
    病来如山倒，常霆烧得神志不清，常二太太还有年幼的常霖需要照顾，只抽空陪了小半天，其余时间都是钟明喜在看护他。
    输液后常霆的情况并没有好转，钟明喜戴着口罩，按照医生教的办法给常霆擦身降温，每隔一段时间量一次体温，叫醒他喂水喂食。
    常霆连着做了几宿的噩梦，都是一睁眼看到被他伤害的家人，或者是钟明喜的尸体，一幕幕都真切无比，触目惊心。
    他打翻了钟明喜端来的食物，让她滚出去。
    雷兽在体内叫嚣着，像是要破体而出，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电流引燃了被褥，钟明喜冷静地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对着床铺扑灭火势。
    等把烧得滚烫的常霆拖出房间，两人满身都是白沫。
    钟明喜吃力地将他扶到浴室，开了冷水冲洗。
    常霆浑浑噩噩抬起头，这次雷兽的印记在他眼中浮现，宛如被占据了心神。
    他扼住了钟明喜的脖子，却使不上劲，体力已经被高烧折磨到透支了。
    钟明喜托起常霆的脸，雷兽发出示威的吼声。
    “别怕。”钟明喜和常霆额头相抵，她轻声道：“他会好起来的。”
    雷兽的呜咽声渐弱，电流随水无序蔓延，最终湮寂。
    常霆迷迷糊糊醒来，半阖着眼问钟明喜：“你在干什么？”
    “常霆。”钟明喜说：“我发现雷兽其实在保护你。”
    这句话常霆因为忽然的耳鸣而错过了。
    经年之后，常霆也有所觉察，雷兽每次的暴躁，都源于他心中的不安，亦或是外界因素造成的压力，引起他本身的不适，继而失控。
    如果雷兽印并非诅咒，那么常家与雷兽相关的那段记载，很可能另有隐情。
    常霆在梦境中回顾了当年的情景，终于听到了钟明喜的话。
    蓦然回首，他在常家那座密不透风的四方院墙中，看到了与雷兽搏斗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而院门门槛前的台阶上，坐着双手托腮看着他训练的钟明喜。
    两人都是孩童模样，钟明喜喃喃说了什么，那个口型俨然是——
    要好好相处啊。
    雷兽四爪落地，穿过一身狼狈的常霆，奔向了钟明喜。
    “明喜！”
    常霆醒了，眼前不是游乐园的天空也不是病房的天花板，而是钟明喜清澄双瞳中自己苍白的倒影。
    病房里有他的家人以及几个重云的成员，皆是瞠目结舌。
    钟明喜被常霆压在地上，听到他的叫喊，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