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贤明的长公主【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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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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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的雪停了,可寒意却愈发刺骨。叶忆儿站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茶楼雅间里,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的冰霜。从这里望去,能远远看见皇城的轮廓——那座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宫城,如今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国公爷到。”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叶忆儿转身,雅间的门被推开,楚阴燃一身粗布棉袍走了进来。国公爷摘下了常年佩戴的玉冠,只用一根木簪束发,眉骨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醒目。
“怎么样?”叶忆儿迎上前,接过楚阴燃解下的斗篷。
楚阴燃的指尖冰凉,却在触及叶忆儿掌心时微微一颤:“朱静姝的《陈情表》已经递上去了。”
“这么快?”叶忆儿倒茶的手顿了顿,“不是说还要再等几日?”
“等不及了。”楚阴燃在桌边坐下,眉宇间带着疲惫,“朱载坖昨日召了太医院院判密谈,怕是已经开始怀疑有人下毒。”
叶忆儿心头一紧:“那药......”
“无解。”楚阴燃摇头,“一旦服下,三月内必疯癫而亡。”
雅间内一时寂静。叶忆儿望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想起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喊“叶大人”的孩子。八岁的朱载坖,会为了一个木偶机关开心半天,会因为背不出《论语》而哭鼻子......
“忆儿。”楚阴燃突然唤他,“后悔吗?”
叶忆儿抬头:“国公爷是指?”
“当初若不带他回京......”
“那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是朱载堉。”叶忆儿苦笑,“有什么区别?”
楚阴燃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戚继光送来的。”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边军已备,只待东风。”
叶忆儿看完,将信纸凑到烛火上:“汪直那边呢?”
“水师三日后抵京。”楚阴燃盯着燃烧的信纸,“但我们要的不是兵变。”
“那要什么?”
“一个名正言顺的结局。”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叶忆儿推开窗缝,只见一队锦衣卫押着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匆匆走过街道。
“开始了。”楚阴燃淡淡道,“朱静姝的《陈情表》起作用了。”
叶忆儿看着那些被押解的官员,认出其中一位是翰林院的老学士——当年曾教导过朱载坖《帝范》的老师。
“连自己的恩师都不放过......”叶忆儿声音发涩,“他已经彻底疯了。”
楚阴燃起身,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权力是面镜子,照出人心最不堪的一面。”
叶忆儿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北疆的雪夜里,楚阴燃对他说过的话:“这世上最毒的,不是刀剑,是人心。”
当时他不甚明白,如今却痛彻心扉。
“国公爷。”叶忆儿转身,直视楚阴燃的眼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楚阴燃抬手,抚上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等。”
“等什么?”
“等一个时机。”楚阴燃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等朱载坖自己把江山拱手让人。”
三日后的深夜,皇宫突然钟声大作。
叶忆儿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楚阴燃已经站在窗前。
“出事了?”叶忆儿匆忙披衣起身。
楚阴燃点头:“宫里的暗桩传来消息,朱载坖在乾清宫大发雷霆,亲手斩杀了两名太医。”
叶忆儿心头一跳:“丹药出问题了?”
“嗯。”楚阴燃转身,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他开始出现幻觉,说看见朱福媛和朱载堉的鬼魂索命。”
叶忆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
“剂量下重了。”楚阴燃语气平静,“**买通的那个方士,在最后一剂药里加了双倍的曼陀罗。”
叶忆儿沉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朱载坖的疯狂会加速,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备马。”楚阴燃突然道,“我们去见一个人。”
慈宁宫外,锦衣卫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
叶忆儿和楚阴燃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提供的密道潜入宫中。这条密道是先帝时期修建的,连朱载坖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密道的出口在慈宁宫后的一口枯井里。叶忆儿刚爬出井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朱静姝的怒喝:“滚出去!本宫不吃这些脏东西!”
“殿下息怒......”一个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补药......”
“拿开!”瓷器碎裂的声音,“告诉朱载坖,有本事就亲自来毒死我!”
脚步声仓皇远去后,叶忆儿轻轻敲了敲窗棂。
窗子无声地开了一条缝,朱静姝警惕的脸出现在缝隙中。看清来人后,她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叶大人!国公爷!”
楚阴燃示意她噤声,低声道:“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现在?”朱静姝惊讶,“可宫门已经......”
“密道。”叶忆儿简短解释,“戚继光和汪直的人已经在城外接应。”
朱静姝咬了咬唇,转身从床榻下取出一个包袱:“我早就准备好了。”
三人正要离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搜!每一处都搜仔细了!”
“陛下有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静姝脸色煞白:“他发现你们进宫了?”
楚阴燃摇头:“应该是发现密道了。”
“怎么办?”叶忆儿握紧了袖中的暗器。
楚阴燃沉思片刻,突然看向朱静姝:“殿下,敢赌一把吗?”
朱静姝毫不犹豫:“赌什么?”
“赌朱载坖对你还有最后一点姐弟之情。”楚阴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也是毒药。”
叶忆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国公爷是要......”
“让他选。”楚阴燃声音冰冷,“是要一个体面的退场,还是遗臭万年。”
乾清宫内,朱载坖披头散发地坐在龙椅上,面前摊着一堆奏折。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是曼陀罗中毒的症状。
“陛下!”赵德昌慌张跑进来,“找到景和长公主了!她、她......”
“她怎么了?”朱载坖猛地抬头。
“她带着楚阴燃和叶忆儿,正往乾清宫来!”
朱载坖瞳孔骤缩,随即狂笑出声:“好!很好!都来送死了!”
他一把抽出案上的宝剑,踉跄着走下台阶:“朕要亲手......”
话音未落,殿门被猛地推开。朱静姝一身素衣走在最前,身后是同样素袍的楚阴燃和叶忆儿。三人未佩兵器,却让殿内的锦衣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阿坖。”朱静姝直视着弟弟疯狂的眼睛,“我们谈谈。”
朱载坖举剑的手微微发抖:“谈什么?谈你们怎么勾结谋反?”
“不是谋反。”楚阴燃平静道,“是救你。”
“救朕?”朱载坖大笑,笑声却戛然而止,转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抹去嘴角的血丝,眼神愈发癫狂,“国公爷,你以为朕不知道那药有问题?”
叶忆儿心头一震——他知道了?
“朕知道。”朱载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朕什么都知道......可朕停不下来......”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这龙椅太冷了......坐得越高,越害怕摔下去......”
朱静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阿坖,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朱载坖抬头,眼中竟有泪光,“阿姊死了,你也恨我,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他忽然举起剑,却不是指向三人,而是抵住了自己的心口:“你们不是要朕的命吗?来拿啊!”
楚阴燃上前一步,将那个小瓷瓶放在地上:“这里有两颗药。一颗能解你身上的毒,另一颗......”
“能让我死得痛快?”朱载坖冷笑,“国公爷还是这么体贴。”
叶忆儿忍不住开口:“陛下,您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暴君,是吗?”朱载坖打断他,“叶大人,你还记得我八岁时,你教我做的第一个机关吗?”
叶忆儿喉头发紧:“记得......是只木鸟。”
“它飞不起来。”朱载坖轻声道,“就像我......终究飞不出这金笼子。”
殿内一片死寂。良久,朱载坖弯腰捡起瓷瓶,倒出两颗药丸。他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有意思。”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将两颗药一起吞了下去。
“陛下!”叶忆儿惊呼。
朱载坖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就公平了......”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被朱静姝一把抱住。年轻的帝王在她怀中抽搐了几下,最终闭上了眼睛。
“阿坖......”朱静姝的泪水滴在他渐渐冰冷的面颊上,“傻孩子......”
楚阴燃上前探了探朱载坖的鼻息,轻叹一声:“他选了最体面的方式。”
叶忆儿别过脸,不忍再看。他想起了那个在北疆雪地里,吵着要他做机关玩具的孩子......
三日后,景和长公主朱静姝以“监国长公主”的身份临朝称制。
她下的第一道旨意,是为朱载坖上庙号“思宗”,以帝王之礼安葬。第二道旨意,是召戚继光、汪直入京,共商国是。
没有人提出异议。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比起一个疯癫的暴君,一位贤明的长公主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而在金陵城外,两匹骏马正悄然离开。
“国公爷,我们去哪?”叶忆儿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城墙。
楚阴燃抖开缰绳:“西域如何?听说那里的星空很美。”
叶忆儿微微一笑:“好。”
马蹄声渐远,将那座承载了太多血泪的皇城抛在身后。前路漫漫,但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