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戚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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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的雨季绵长,连月的阴雨将青石板路冲刷得发亮。
叶忆儿站在闽浙总督府的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自从嘉兴大捷后,他们已在福州盘桓半月有余。张经日夜联络各地旧部,楚阴燃则亲自操练新军,而他——工部军器局主事叶忆儿,则负责督造军械,尤其是那四门红衣大炮的弹药补给。
“叶大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张经拄着拐杖缓步走来,“国公爷在演武场等您。”
叶忆儿转身行礼:“总督,可是戚将军有消息了?”
张经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刚到的密报,戚继光已经动身南下。”
叶忆儿接过信,指尖微微发颤。蓟辽总兵戚继光手握十万边军,若能归顺,大事可期!
“国公爷怎么说?”
“国公爷让您即刻去演武场。”张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要事相商。”
福州城外的演武场上,三千新军正在操练。
楚阴燃一身玄色劲装,立于将台之上,眉骨上的疤痕在阴雨天显得格外狰狞。见叶忆儿到来,他微微颔首:“来了。”
叶忆儿快步上前:“国公爷,戚将军那边……”
“十日后抵达。”楚阴燃指向校场中央,“先看这个。”
叶忆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场中竖着十几个稻草人,每个草人身上都套着精铁铠甲——是辽东军的制式铁甲!
“这是?”
“试炮。”楚阴燃一挥手,“开始!”
号角声响起,四门红衣大炮被缓缓推出。鬼手独臂挥舞令旗,炮手们迅速装填弹药。
“放!”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四发炮弹呼啸而出,精准命中百步外的铁甲草人。硝烟散尽,那些精铁铠甲早已支离破碎,草人更是灰飞烟灭!
叶忆儿瞳孔微缩:“这威力……”
“比在嘉兴时又强了三成。”楚阴燃唇角微勾,“你的改良弹效果不错。”
叶忆儿耳根发热。这半个月,他几乎不眠不休地改进炮弹配方,如今总算见了成效。
“国公爷过奖。”他低声道,“只是分内之事。”
楚阴燃忽然抬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雨珠:“瘦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叶忆儿心头一颤。他抬眼看着楚阴燃——将军眼底泛着血丝,显然也未曾好好休息。
“国公爷也该保重身体。”
楚阴燃不置可否,转身指向北方:“戚继光一到,我们即刻北上。”
“北上?”叶忆儿一惊,“直取京城?”
“嗯。”楚阴燃眸光深沉,“三皇子已经慌了,正在抽调各地驻军回防。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叶忆儿攥紧袖中的图纸:“可我们的兵力……”
“足够了。”楚阴燃打断他,“戚继光的十万边军,加上张经的闽浙旧部,再有汪直的水师策应,胜算在握。”
叶忆儿还想说什么,却见朱静姝匆匆走来:“国公爷!福媛阿姊有要事相商!”
楚阴燃点头:“这就去。”
总督府的后院,朱福媛正在教九皇子写字。
见楚阴燃和叶忆儿进来,她放下毛笔,郑重地取出一封信:“国公爷,京里来的密信。”
楚阴燃接过信,扫了一眼,眉头微蹙:“可靠吗?”
“可靠。”朱福媛声音发颤,“是我的贴身宫女冒死送出的。”
叶忆儿凑近一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帝疑戚,已密令东厂截杀。另,平阳公主不日下嫁李如松,以固辽东军心。」
“李如松?”叶忆儿愕然,“李成梁的儿子?”
朱福媛冷笑:“三皇兄这是要彻底绑死李家。”
楚阴燃将信递给叶忆儿:“立刻飞鸽传书,警告戚继光。”
叶忆儿点头,刚要离开,却被朱福媛叫住:“叶大人,还有一事。”
她取出一个小包袱:“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约莫值万两银子。请转交给汪直,算是谢他相助之恩。”
叶忆儿迟疑:“这……”
“收下吧。”楚阴燃淡淡道,“公主一片心意。”
当夜,福州码头。
汪直的大船静静停泊在夜色中。叶忆儿登上甲板,将朱福媛的包袱递过去:“汪船主,公主的一点心意。”
汪直接过包袱,掂了掂,咧嘴一笑:“公主客气了。”
“戚将军的事,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接应。”叶忆儿低声道,“船主这边……”
“放心。”汪直拍拍胸膛,“老汪的水师随时待命。只要国公爷一声令下,老子立刻北上,端了三皇子的老巢!”
叶忆儿拱手:“多谢。”
汪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叶大人,听说您精通火器?”
“略懂一二。”
“那……”汪直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个铁疙瘩,“这东西,您见过吗?”
叶忆儿接过一看,竟是个精巧的火铳!比明军常用的手铳更小,却做工精良,机括处还刻着古怪的纹样。
“佛郎机人的新式火铳。”汪直得意道,“射程百步,能连发三弹。”
叶忆儿细细端详,越看越心惊:“这工艺……确实精妙。”
“送您了。”汪直大方地挥手,“就当交个朋友。”
叶忆儿郑重收下:“多谢船主。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回到总督府时,已是三更天。
叶忆儿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却见楚阴燃正坐在灯下看地图。
“国公爷还没歇息?”
楚阴燃头也不抬:“戚继光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叶忆儿走到他身旁,取出那支火铳,“汪直给了这个。”
楚阴燃接过火铳,仔细检查:“好东西。”
“嗯。”叶忆儿点头,“若能仿制,可大幅提升我军战力。”
楚阴燃抬眼看他:“有把握吗?”
“有。”叶忆儿毫不犹豫,“给我十天。”
“五天。”楚阴燃放下火铳,“五天后,大军开拔。”
叶忆儿咬牙:“好。”
接下来的五天,叶忆儿几乎住进了工坊。
他带着十几个工匠,日夜赶制新式火铳。汪直给的样品被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每个零件都反复琢磨。
到第四天傍晚,第一支仿制品终于出炉。
“成了!”老工匠激动地捧着火铳,“叶大人,您试试!”
叶忆儿接过火铳,瞄准院外的靶子。
“砰!砰!砰!”
三声枪响,靶子上整齐地多了三个洞。
“好!”众人欢呼。
叶忆儿长舒一口气,眼前却一阵发黑——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叶大人!”老工匠慌忙扶住他,“您没事吧?”
“没事……”叶忆儿强撑着站起来,“继续赶工,明天至少要造出五十支。”
第五天清晨,楚阴燃亲自来验收。
五十支新式火铳整齐地排列在案上,乌黑的枪管泛着冷光。
“不错。”楚阴燃拿起一支,熟练地试了试机括,“比佛郎机原版如何?”
“射程相当,精度略逊。”叶忆儿眼下青黑,声音沙哑,“但胜在造价低廉,易于量产。”
楚阴燃放下火铳,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辛苦了。”
叶忆儿一怔,耳根顿时烧了起来:“分内之事……”
“报——!”亲兵急匆匆跑来,“国公爷!戚将军到了!”
楚阴燃眸光一凛:“在哪?”
“北门外十里亭!但是……”亲兵欲言又止,“戚将军受了伤,说是途中遭遇东厂伏击!”
楚阴燃脸色骤变:“备马!”
十里亭外,一支残兵正在休整。
戚继光靠坐在亭柱旁,肩头缠着染血的绷带。见楚阴燃策马而来,他挣扎着起身:“国公爷……”
楚阴燃翻身下马,一把扶住他:“伤得重吗?”
“死不了。”戚继光苦笑,“东厂那群阉狗,埋伏在漳州道上。幸亏亲兵拼死相护,否则……”
“来了多少人?”
“八百精锐,折了大半。”戚继光咬牙,“三皇子这是铁了心要杀我。”
楚阴燃冷笑:“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心虚。”
戚继光点头,突然单膝跪地:“戚某此来,率十万边军归顺国公爷!愿辅佐九殿下,清君侧,正朝纲!”
楚阴燃扶起他:“戚将军请起。有将军相助,大事可成!”
当夜,总督府灯火通明。
张经、戚继光、楚阴燃三人密议至三更,终于敲定了北上路线。
“兵分三路。”楚阴燃指着地图,“戚将军率边军走陆路,直逼徐州;张总督坐镇福州,调度粮草;本将带水师沿海北上,直取天津卫。”
戚继光皱眉:“国公爷,水路凶险,不如……”
“正因凶险,才要出其不意。”楚阴燃淡淡道,“三皇子绝不会想到,我们敢从海上直捣黄龙。”
张经捋须点头:“有理。不过,九殿下和两位公主……”
“随我同行。”楚阴燃语气坚决,“留在福州,我不放心。”
戚继光迟疑:“可海上风浪……”
“无妨。”楚阴燃看向门外,“有汪直的水师护航,万无一失。”
翌日清晨,大军开拔。
福州百姓自发聚集在街道两旁,默默目送这支即将改变大明命运的军队。
朱静姝牵着九皇子走在队伍中间,孩子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阿姊,我们要回家了吗?”
朱静姝柔声道:“嗯,回家。”
朱福媛跟在后面,腰间佩着短剑,目光坚毅。
叶忆儿骑马走在楚阴燃身侧,怀中揣着新式火铳的图纸。他回头看了眼渐远的福州城,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去,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万劫不复。
楚阴燃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怕吗?”
叶忆儿摇头:“有国公爷在,不怕。”
楚阴燃唇角微勾:“好。”
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行进,龙旗所指,便是他们誓要夺回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