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工部右侍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2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京城的雨下得绵长,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石板上,将街巷洗得发亮。叶忆儿撑着油纸伞,站在镇国公府门前,看着朱漆大门上斑驳的水痕。
    他已经三年没回京了。
    门房是个生面孔,见他驻足良久,警惕地上前询问:“这位公子,您找谁?”
    叶忆儿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洼:“烦请通传,北疆军械司叶忆儿,求见国公爷。”
    门房一愣,随即恭敬地行礼:“原来是叶大人!国公爷吩咐过,您若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国公府还是老样子。回廊曲折,假山嶙峋,只是园中多了几株新栽的梅树,枝干遒劲,想必来年开花时必定繁盛。叶忆儿跟着小厮穿过庭院,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三年了。
    自那日北疆一别,楚阴燃回京复命,而他留在边关,一留就是整整三年。期间书信不断,却始终未能再见。直到半月前,一纸调令将他召回京城——工部右侍郎,兼领军器监事。
    他知道,这是楚阴燃的手笔。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叶忆儿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
    “进来。”
    熟悉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是冬日里未化的雪。
    叶忆儿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见楚阴燃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肩线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三年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身玄色常服比记忆中更加肃穆,衬得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
    “下官叶忆儿,参见国公爷。”
    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楚阴燃转过身,眉骨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却在看清他的瞬间柔和了几分。
    “瘦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叶忆儿鼻尖一酸。他强自镇定,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北疆的雪莲,今年新采的,比往年品相好。”
    楚阴燃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温度一触即离。他打开布包看了看,嘴角微扬:“还记得我怕热。”
    叶忆儿耳根发烫。楚阴燃体热,夏日里总是难熬,这雪莲清热去火,是他年年都送的。
    “坐。”楚阴燃指了指窗边的矮榻,“茶刚沏好。”
    茶是上好的龙井,水汽氤氲,清香扑鼻。叶忆儿捧着茶盏,小心地打量着书房。陈设依旧简朴,只是多了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边关军报和兵书。他的目光在某一格顿住——那里摆着几卷图纸,边角已经磨得发毛,显然经常被人翻阅。
    那是他画的。
    “看什么?”楚阴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梢微挑。
    叶忆儿慌忙低头喝茶:“没什么。”
    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雨天的寒意。楚阴燃坐在他对面,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像是要将他这三年的变化一寸寸看尽。
    “边关苦寒,怎么不多写几封信?”
    叶忆儿一怔:“每月都有军报……”
    “军报是公事。”楚阴燃打断他,“我问的是私信。”
    叶忆儿哑然。他确实写过许多信,只是大多压在箱底,未曾寄出。那些字句太过露骨,他怕被人瞧见,更怕扰了将军清净。
    “我……”他斟酌着词句,“怕耽误您正事。”
    楚阴燃轻哼一声,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推到他面前。
    叶忆儿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封信笺,每一封上都写着“楚阴燃亲启”,字迹清秀工整——全是他的笔迹。
    “这些是……”
    “你寄来的每一封,我都留着。”楚阴燃的声音很淡,却字字清晰,“包括那封说梦见我的。”
    叶忆儿手一抖,茶盏差点打翻。那是他醉酒后写的胡话,第二天醒来后悔不已,却没想到早已寄出,更没想到楚阴燃会当面提起。
    “国公爷!”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那、那是醉话……”
    “醉话才真。”楚阴燃忽然倾身向前,距离骤然拉近。叶忆儿能闻到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让人头晕目眩。“你梦里,我做了什么?”
    叶忆儿呼吸一滞,耳尖红得滴血。他梦见什么了?梦见将军将他抵在城墙上亲吻,梦见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抚过他的腰侧,梦见……
    “不说?”楚阴燃低笑,气息拂过他耳畔,“那我猜猜。”
    叶忆儿猛地站起身,茶盏咣当一声倒在案几上,茶水洇湿了信笺。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被楚阴燃一把扣住手腕。
    “慌什么。”将军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三年不见,生分了?”
    叶忆儿僵在原地,腕间的脉搏在对方掌下疯狂跳动。他抬头,对上楚阴燃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三年的时光仿佛从未存在。
    “将军……”他声音发涩,“别戏弄我了。”
    楚阴燃松开手,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工部的调令,看到了?”
    叶忆儿点头:“多谢国公爷提拔。”
    “不必谢我。”楚阴燃坐回原位,“你的本事,配得上这个位置。”
    雨声渐密,敲打在窗棂上,像一首绵长的曲子。叶忆儿看着楚阴燃的侧脸,忽然想起北疆的雪夜,将军将他搂在怀里时,心跳声也是这般清晰。
    “今晚留下。”楚阴燃突然开口,“府里备了接风宴。”
    叶忆儿一怔:“这……不合规矩吧?”
    “我的府邸,我的话就是规矩。”
    霸道依旧。叶忆儿忍不住笑了:“是,下官遵命。”
    ——
    晚宴设在花厅,菜色简单却精致,多是叶忆儿爱吃的。楚阴燃坐在主位,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北疆的烧刀子,喝惯了?”
    叶忆儿摇头:“还是京城的酒温和。”
    酒过三巡,楚阴燃忽然问道:“见过你父亲了?”
    叶忆儿放下筷子:“还没。明日去请安。”
    “他老了。”楚阴燃的声音很淡,“上月朝会上见了一面,鬓角全白了。”
    叶忆儿心头一紧。三年未见,父亲怕是又要责骂他不孝了。
    “别怕。”楚阴燃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有我在。”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叶忆儿眼眶发热。他低头喝酒,掩饰自己的失态。
    夜色渐深,雨势转急。侍从们撤了席面,奉上醒酒汤。叶忆儿喝得有些多,眼前微微发晕,却还强撑着保持清醒。
    “醉了?”楚阴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忆儿摇头,却见将军已经俯身,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国公爷!”他慌忙站直,“我自己能走……”
    楚阴燃没松手,反而扣得更紧:“怕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叶忆儿耳根烧得厉害,不敢再接话,任由楚阴燃半搂半抱地将他带回厢房。
    厢房早已收拾妥当,熏了安神的香。叶忆儿坐在床沿,看着楚阴燃亲自给他拧帕子擦脸,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北疆的军营。
    “睡吧。”楚阴燃将帕子丢回盆里,“明日我陪你去见叶侍郎。”
    叶忆儿抬头:“您亲自去?”
    “嗯。”将军神色淡淡,“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叶忆儿心头一跳,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看着楚阴燃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喊住他:“将军!”
    楚阴燃回头。
    “我……我梦里……”叶忆儿鼓起勇气,“您就是这样抱着我的。”
    屋内静了一瞬。楚阴燃的眼神骤然深沉,像是暗夜里的狼盯上了猎物。他大步走回床前,俯身撑在叶忆儿两侧,气息灼热:“还有呢?”
    叶忆儿仰头,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比北疆那夜更加缠绵,带着三年的思念和压抑的渴望。楚阴燃的手插入他的发间,将人牢牢按向自己,唇舌交缠间,呼吸渐渐粗重。
    “叶忆儿。”将军哑着嗓子唤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叶忆儿抵着他的额头,“我不悔。”
    楚阴燃眸色一暗,猛地将他压进床榻。帐幔垂下,遮住一室春光。
    ——
    翌日清晨,叶忆儿在鸟鸣声中醒来。身侧已经空了,只余凹陷的枕痕和淡淡的沉水香。他撑着酸软的腰坐起身,发现案几上摆着一套崭新的官服和一张字条:
    「巳时,叶府见。」
    字迹凌厉如刀,是楚阴燃的手笔。
    叶忆儿捏着字条,忽然笑了。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官服——那是工部右侍郎的朝服,绯红如血,金线绣着云雁,象征着他崭新的开始。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