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的空地上，风雪渐止。
    楚阴燃站在血泊中，长刀垂在身侧，刀尖滴落的血珠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他的囚衣早已被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叶明远。
    叶明远手中的剑微微发颤。
    他没想到楚阴燃还能站起来——更没想到，这个男人即便遍体鳞伤，依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意。
    “楚将军……”叶明远强自镇定，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楚阴燃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刀，刀锋在冷风中嗡鸣。
    叶忆儿扶着叶无翼退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摆为他包扎腹部的伤口。血根本止不住，叶无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
    “大哥，撑住……”叶忆儿声音发颤，手指沾满温热的血，“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无翼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忆儿……听我说……”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叶明远……不能留。”
    叶忆儿浑身一僵。
    “他若活着……叶家……必遭灭门……”叶无翼咳出一口血，眼神却异常清醒，“杀了他……保全叶家……”
    叶忆儿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战场。
    楚阴燃已经动了。
    他的刀很快，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只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叶明远仓促举剑格挡，却被这一刀的力道震得连退数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你——”叶明远瞳孔骤缩，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男人。
    楚阴燃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刀紧随而至！
    铛！铛！铛！
    金铁交击声在空旷的刑场上回荡，火星四溅。叶明远被迫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血脚印。他的剑法本就不如楚阴燃，如今更是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楚阴燃！”叶明远突然嘶吼，“你真要为了一个叶忆儿，与整个朝堂为敌？！”
    楚阴燃的刀势未停，声音冷得像冰：“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刀光一闪，叶明远的右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惨叫一声，剑差点脱手。
    “丞相不会放过你的！”叶明远踉跄着后退，眼中终于浮现恐惧，“你就算杀了我，也逃不过一死！”
    楚阴燃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逼近。他的眼神冷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叶明远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墙。
    他的剑已经断了，半边身子被血浸透，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死亡的阴影终于笼罩下来，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楚……楚将军……”叶明远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哀求，“饶我一命……我可以帮你指证丞相……我知道他的所有秘密……”
    楚阴燃的刀停在了他的咽喉前。
    叶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急忙道：“真的！丞相和胡人勾结的证据，我都知道藏在哪！只要你放过我——”
    噗嗤。
    刀锋没入咽喉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叶明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阴燃。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
    楚阴燃缓缓抽刀，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背叛了叶家，背叛了大明，不配谈条件。”
    叶明远的身体缓缓滑倒在地，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散。至死，他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风雪再次飘起，覆盖了地上的血迹。
    楚阴燃转身，看向叶忆儿和奄奄一息的叶无翼。
    “将军……”叶忆儿声音哽咽，“我大哥他……”
    楚阴燃快步走来，蹲下身检查叶无翼的伤势。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即便现在找大夫，恐怕也……
    叶无翼却突然抓住楚阴燃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楚……将军……”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血，“叶家……拜托你了……”
    楚阴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会护他周全。”
    叶无翼笑了，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他看向叶忆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哥……？”叶忆儿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他，“大哥……！”
    没有回应。
    风雪呜咽，仿佛在为逝去的生命哀鸣。
    叶忆儿跪在雪地里，紧紧抱着叶无翼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滚落。
    楚阴燃站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叶忆儿终于抬起头，眼中的悲痛已经被决绝取代。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楚阴燃看向皇城的方向，目光如炬：“清君侧，正朝纲。”
    叶忆儿缓缓站起身，拾起叶无翼的刀，握在手中。刀柄上还残留着大哥的温度，仿佛他从未离开。
    “好。”他轻声说，“我们走。”
    ——
    皇宫，乾清宫。
    丞相坐在龙案旁，慢条斯理地批阅奏折。皇帝“病重”，朝政大权早已落入他的手中。
    “大人！”一名锦衣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不好了！楚阴燃杀出天牢，叶明远大人……殉国了！”
    丞相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废物。”
    他放下笔，缓缓站起身：“传令，关闭所有宫门，调禁军围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锦衣卫领命而去。
    丞相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楚阴燃，你以为这样就能翻盘？”
    他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火漆印。
    “可惜啊……你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
    皇城外，叶忆儿和楚阴燃并肩而立，身后是三千北疆精锐。
    宫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禁军，弓弩手蓄势待发。
    “将军，强攻吗？”秦铁柱低声问道。
    楚阴燃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那是先帝赐予他的“如朕亲临”令。
    “开城门！”他高举金牌，声音如雷，“本将奉旨肃清朝纲，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城头上的禁军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丞相的身影出现在城楼，冷笑道：“楚阴燃，你一个待罪之身，也敢假传圣旨？”
    楚阴燃目光如刀：“丞相大人，你敢当着全军的面，说自己是清白的吗？”
    丞相眯起眼：“放肆！”
    “那就请陛下出来，当面对质！”楚阴燃厉声道，“若陛下亲口说我有罪，我楚阴燃当场自刎！”
    丞相脸色微变。皇帝被他软禁在深宫，怎么可能出来？
    就在局势僵持之际，宫门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沉重的宫门竟缓缓打开！
    一队禁军押着几名锦衣卫走出来，为首的赫然是禁军统领！
    “丞相勾结胡人，意图谋反！”禁军统领高声道，“陛下口谕——拿下！”
    丞相勃然变色：“你敢！”
    然而，他身后的亲信却突然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丞相大人……”那人冷笑道，“对不住了。”
    ——
    三日后，雪停了。
    朝堂大洗牌，丞相一党尽数伏诛。皇帝“病愈”临朝，亲自为楚阴燃平反，加封镇国公。
    叶忆儿站在金銮殿上，听着皇帝的封赏，却只觉得疲惫。
    叶明远的尸体被送回叶家祖坟，不入宗祠。叶无翼则被追封为忠勇伯，风光大葬。
    一切尘埃落定。
    可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
    叶府后院，梅树下。
    叶忆儿独自坐着，手中捧着一壶酒。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将军，陪我喝一杯吧。”
    楚阴燃在他身旁坐下，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
    叶忆儿看着远处的落日，沉默良久，才开口：“我想去北疆。”
    楚阴燃挑眉：“为何？”
    “大哥说过，叶家的根在那里。”叶忆儿轻声道，“我想替他看看。”
    楚阴燃点点头，没有多言。
    两人就这样坐着，直到夕阳西沉，星光满天。
    “将军。”叶忆儿突然开口，“谢谢你。”
    楚阴燃侧目看他：“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做一个对的选择。”
    楚阴燃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是你自己选的。”
    叶忆儿笑了笑，仰头饮尽壶中酒。
    酒很烈，呛得他眼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