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少年心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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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过。当年在儿童床上紧紧依偎的两个孩子,已然成长为身姿挺拔的少年。
    顾清让十八岁了。他如同一株在精心雕琢的玉盆里生长的名贵幽兰,气质愈发沉淀。公众视野里的他,是无可挑剔的“顾家玉郎”。他频繁出现在高规格的艺术品拍卖会上,对着一幅幅价值连城的画作或古董发表着见解独到、引经据典的评论,姿态温雅,言辞谦和,赢得满堂赞誉;他主持的慈善基金会运作透明高效,每一次公开亮相,都伴随着对弱势群体的深切关怀和悲天悯人的神情,镜头捕捉到他低垂的眉眼,那份沉静与慈悲,几乎让人相信他心中供奉着一尊真佛;在重要的思想论坛上,他关于哲学思辨、和平理念的演讲,逻辑清晰,引经据典,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博得满堂喝彩。京圈里,“温润佛子”的名声不胫而走,顾清让成了无数人心中完美的世家公子典范,是权贵阶层渴望联姻的顶级目标。
    然而,只有裴屿澈知道,或者说,只有裴屿澈那双始终追逐着顾清让的眼睛,能窥见那温润佛光下悄然弥漫的、与“佛”字背道而驰的暗涌。
    十四岁的裴屿澈,身高已逼近顾清让,少年的骨架舒展开来,带着Enigma基因赋予的天然优越感。那张继承了父母优点的脸,褪去了幼时的圆润,轮廓变得深邃英挺,只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依旧带着一股清澈的、仿佛不谙世事的湿意——但这湿意,也只在顾清让面前才会毫无保留地流淌。在旁人眼中,裴家这位小少爷,安静、内敛、甚至有些过分漂亮,与他那位手腕凌厉的父亲沈聿和气势迫人的父亲裴砚相比,似乎显得过于“无害”了。
    无害?沈聿看着书房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加密信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屏幕上显示着几张模糊却足够辨认的照片:深夜,顾清让的跑车停在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后门;另一个深夜,顾清让与一位当红男模姿态暧昧地同乘电梯;还有一张,是顾清让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侧脸在霓虹灯下显得妖异而疏离,与白日里那个悲悯的“佛子”判若两人。沈聿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忧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清让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上了那条路?那条他父亲顾淮之曾走过的、用放纵填补内心空洞的荆棘之路?而自己的儿子……
    沈聿的目光移向书桌一角。那里,摊开放着一本裴屿澈“不小心”落下的素描本。本子上没有任何风景或静物,只有一个人——顾清让。各种各样的顾清让:穿着校服在窗边看书的侧影,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瞬间,甚至……是几张显然凭记忆勾勒的、略显模糊的,带着慵懒或某种难以言喻神情的顾清让。笔触从最初的稚嫩,到如今的精准传神,每一笔都浸透着作画者近乎病态的专注和迷恋。沈聿合上素描本,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屿澈对清让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弟弟对哥哥的依赖,变成了少年炽热又偏执的爱恋。而这爱恋的对象,正沉沦在隐秘的欲望漩涡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裴屿澈并不知道父亲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他的世界,依旧围绕着顾清让旋转。只是这份围绕,不再仅仅是孩童式的哭闹和依偎,而是染上了少年人特有的、带着酸涩与独占欲的“心事”。
    此刻,他正坐在裴家花园的白色秋千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经济学论著,目光却毫无焦距地落在远处盛开的玫瑰丛上。今天是顾清让主持的“清莲慈善基金会”年度晚宴。他知道清让哥哥一定很忙,无数人会围着他,恭维他,用各种目光注视着他。想到这里,裴屿澈的心里就泛起一阵细密的、难以言喻的酸胀。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溜到了宴会厅二楼的露台。这里视野极好,能清晰地俯瞰整个觥筹交错的大厅。水晶灯的光芒璀璨夺目,悠扬的弦乐流淌在空气里。人群的中心,永远是那个身影。
    顾清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月白色西装,衬得他身姿如修竹,气质出尘。他端着香槟杯,正与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Alpha交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有礼的微笑,偶尔颔首,姿态优雅从容,完美诠释着“温润佛子”的人设。周围人的目光,无论男女,都或倾慕、或敬畏地聚焦在他身上。
    裴屿澈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顾清让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到颜色偏淡却形状优美的唇。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忽略了顾清让眼神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几乎完美的倦怠与疏离,那是一种仿佛灵魂游离在热闹之外的冷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闯入了裴屿澈的视线,让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Omega,容貌昳丽,气质带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纯真。他显然是某个赞助商的代表,端着酒杯,目标明确地走向顾清让。他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姿态带着刻意的羞怯和仰慕,借着敬酒的机会,身体几乎要贴到顾清让的手臂。更让裴屿澈血液瞬间冰凉的是,顾清让并没有避开!他甚至微微侧头,对着那个Omega露出了一个比刚才公式化的笑容更深几分的、带着某种慵懒磁性的微笑,薄唇轻启,似乎说了句什么。那个Omega瞬间脸颊绯红,眼神更加水润迷离。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裴屿澈的脑子里炸开了。嫉妒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狠狠噬咬。他清楚地看到那个Omega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和野心!他凭什么?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清让哥?清让哥……清让哥为什么对他笑?那种笑容……裴屿澈从未在自己面前见过!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心底蔓延开来,迅速窜上鼻腔和眼眶。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失态,但视线已经迅速模糊。他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露台栏杆,大口地喘息,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他不想像个没用的孩子一样哭出来,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尤其是在清让哥可能看到的地方。可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昂贵的手工皮鞋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素描本上顾清让沉静的侧脸,晚宴上顾清让对别人露出的慵懒微笑,还有那些父亲查到的、关于隐秘会所和陌生人的模糊照片……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他。清让哥的世界,似乎离他越来越远。那个曾经会抱着他、被他缠得无奈却最终妥协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中央,被无数人觊觎,而他……只能躲在阴影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品尝着嫉妒的苦果。
    楼下宴会厅的喧嚣仿佛隔着一个世界。裴屿澈独自站在露台的阴影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吞咽着少年初尝情爱带来的、猛烈而酸涩的阵痛。那双总是盛满依赖和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而执拗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占有欲和不甘的、属于少年Enigma的炽烈爱恋。他像一头守护着唯一珍宝的幼兽,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珍宝被他人觊觎的威胁和愤怒。这“心事”,不再是孩童懵懂的依恋,而是即将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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