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一起吃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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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赫以为他和江穆此后应该两条是平行线。
    没想到他家老头胆小如鼠,光是赔偿还不够,非要他提着厚礼去江家道歉。
    沈赫憋屈极了,双手插兜,一脚踹在红木茶几上,哥窑瓷罐坠落,金丝铁线发出清脆的声响,茶叶溅落在地毯上,如暗红的血痂。
    武夷山纯种大红袍,啧,老头真舍得。
    “兔崽子!”老头胀红了脸,一把抡起鸡毛掸子作势就要抽人,手停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一跺脚,将趁手“凶器”甩了出去。
    “我不去!”昨天又是当司机,又是做跑腿的,他沈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窝囊,给人伏地做小。
    “你知道他是谁吗?”
    管他是谁,他爱是谁就是谁,能把人送精神病医院的肯定不是好人,和他接触怕是嚼得骨头渣都不剩下。
    沈赫终究还是年轻了,忘记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是被保镖押送上车的。
    水榭兰亭别墅,看不出一点活人感,像是中介宣传单上黑白的样板间。
    “坐”江穆慵懒地倚靠在灰白的沙发上,一身黑色休闲装,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沈赫。青年穿着雪白的衬衫,半长的黑发柔顺贴在脸侧,无端有些乖巧。
    “我爸让送的,给你道歉。”沈赫也不客气,岔开腿随意坐在男人对面,手里的动作却细致,把礼盒端端正正摆在大理石台面上。
    “嗯”
    又是这种傲慢的态度,沈赫莫名烦躁起来,想极了误闯进来的野猫,警惕环视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亮出锋利的爪牙。
    “既然礼送到了,我就走了。”
    “坐下”
    艹,和训狗似的,这孙子不会正常讲话是不是?
    “态度不行,再来一次。”木质的茶匙在茶罐里搅动,干枯茶叶发出碎裂的咔嚓声,茶几正中,沸腾的泉水咕噜冒泡。
    “江少,您到底是需要道歉,还是要人学狗叫!”沈赫指尖陷入掌心的皮肉,却没胆子一走了之。
    老头还等着他回去复命,万一被自己气出好歹来挂了,他有自信,一接手公司就能把老头骨灰盒都赔出去。
    气氛僵持,沈赫那点脾气随着指针滴答,漏得一滴不剩。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有什么对不起江穆的,莫名其妙,真道歉也是他和昨天被撞的疯女人互相道歉。
    如果沈赫抬头,就能看见那双黝黑瞳孔里浮动的笑意,是一种原始的撕开动物咽喉的兴奋。
    “喝水”冰凉的杯壁贴在脸侧,湿漉漉的触感刺得沈赫一阵战栗。
    “谢谢。”
    “李洛舒的姐姐名叫李洛晴,她是江钺的情妇,而江钺是我的父亲。”
    沈赫一口水呛在喉中,剧烈咳嗽起来,希望下次姓江的做个人,不然自己迟早死在他手里。
    “所以你差点做了你爹的妹夫?”
    “她有精神分裂症。”江穆掀起眼皮,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她的主人格是姐姐,李洛晴。”
    沈赫手一抖,水溅落在灰色羊毛地毯上,晕开暗色斑块,父子相争,江家还有没有正常人?
    “开玩笑的”江穆上身微微前倾,忽然伸手,指腹擦过沈赫唇角的水渍。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反倒让沈赫浑身僵硬,”沈少的道歉,可比大红袍有滋味。”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江大少爷。老头说得对,这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抛开身份地位不谈,江穆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现在我女朋友没了,沈少。”
    完了,完了,下一句肯定是找茬来的,沈赫呀沈赫,你道歉不就好了,非要倔,非要倔,这下满意了吧。
    “我给你介绍一个,不,十个!”沈赫高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
    “你怕我?”
    江穆端起对面的水杯,灌了一口,却没有放下,左手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杯口。
    沈赫疑惑地望过去,蓦然瞪大了眼睛,那杯水是他喝过的,他家是只有一个杯子吗?盘中的一整套茶具难道是摆设吗?
    “新闻没看?”江穆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拿起遥控按开电视,熟练跳转到一台。
    “本台报道,5月21日晚十点,西郊南路向阳山区发现一具无头尸,经勘查,死者女性,年龄25至30岁,身着白色长裙。”
    江穆放下水杯,提起茶壶,手腕微压,茶叶翻腾沉浮间,新闻男主持语调沉稳而平缓。
    “头远身近,听过吗?”碗盖落下,发出细微叮哐声,“人的颅骨坚硬,不好处理,身躯体积大搬动不易,所以如果是你,你会带走哪个?”
    “当然是……”不问是否,只问AorB,典型的语言陷阱。
    “当然是头。”电视里法医的分析声,似乎从远方飘来【把头颅带走,一方面可以增加刑侦难度,另一方面可以满足凶手远离被害人,逃脱恐惧的心理……】
    手机系统自带铃声骤然撕裂诡异的僵持,沈赫胸膛剧烈起伏,等回过神,手心早就冷汗涔涔。
    “江穆,李洛晴呢?”
    “父亲,你电话来的正好,当事人就在我边上。”江穆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江钺】两个字泛着森白冷光。
    “你开车撞的,不解释一下?”江穆倚在沙发上,附身凑过来,愉悦的声音满怀期待。
    “江总,我是沈赫,李洛……”肩膀一沉,骨节分明的手重重压下来,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灼得人发疼,江穆张嘴无声吐出“李洛晴”三个字。
    沈赫咬牙“李洛晴昨晚撞上了我的车,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江穆轻飘飘的一句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李洛舒有精神分裂症,那作为情人的江钺知道吗?
    沈赫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叫你倔,早道歉完了就跑,现在已经深陷入泥潭。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沈赫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良久,江钺放缓了语气“你父亲沈石,我认识,年轻人爱玩没什么,不过继承家业才是正道。好了,把电话给江穆。”
    江穆没有接过手机,随手点开了外放。
    “你今天没吃药?”关切温和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焦急“医生说你又发病了,江穆。”
    “我很清醒,父亲。”
    “胡闹!”江钺的怒吼震得手机听筒嗡嗡作响,“立刻把沈赫送回去,别再牵扯无关的人!”
    回应江钺的是电话挂断时带来刺耳的忙音。
    江穆猛地站起身,像是被子弹擦伤皮肉的野兽,森然的目光如毒蛇漆黑的信,抬腿迈向身后的摆满瓷瓶的博古架。
    碰,白色塑料小瓶子裹挟着风砸了过来,骨碌碌转了两圈,带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一起吃点,沈少。”沈赫惊愕地标签上手写花体字Olanzapine,后颈腾起细密的冷汗——那是治疗精神分裂的处方药。
    不是,吃药还要分给周围人,江穆是什么品种的活阎王?
    沈赫眼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拧开瓶盖,忍不住往沙发边缘挪动,随时准备窜出门去。
    江穆比他更快。
    “张嘴。”下巴被恶狠狠地捏住,指腹陷入柔软的脸颊,塑料边缘刮得牙龈生疼,耳边一阵哗啦,是药片坠落的声音。
    沈赫本能地挣扎,却被对方扣住脖颈压在沙发扶手上,药片顺着喉咙滑下的瞬间,舌尖上一阵辛辣,甜丝丝的冷冽钻进味蕾。
    甜的?居然是薄荷糖?!
    “好吃吗?”江穆突然笑了,拇指擦过沈赫泛红的唇边。死死盯住,沈赫眼底喷涌而出的情绪,恐惧,震惊,愤怒……
    “你有病!”
    对,就是这样,鲜活,美好,属于一个漂亮玩偶该有的特征。
    “好吃吗?”江穆目光一下变得温柔缱绻起来,冷硬的语气也不自觉放缓。
    “难吃”
    江穆一顿,抬手抚摸对方凌乱的黑发,宠溺道“不喜欢,就不吃吧,吐掉。”
    “滚!”沈赫一把挥开江穆笼在发端的手,狼狈地攀着沙发爬起来,胃里似乎翻滚着薄荷的辛辣。
    “你不好奇西郊南路的尸体是谁吗?我知道,我可告诉你,沈赫,你想不想听?”
    青年的瞳孔骤缩,血色尽褪,心理学称这种表现为恐惧。
    电视节目还在继续,主持人隔着屏幕,正视着青年漂亮的桃花眼。
    【西郊南路发生一起车祸,一女子冲向行驶车辆……】
    马赛克打得比女尸还严实,车牌号黑漆漆一团,沈赫本人都差点都认不出自己这个肇事者。
    “本来也可以不报道的。”惋惜十足的叹气让人头皮发麻。
    威胁?这事已经过去了,受害者进了医院,赔款也到位了,还有什么能威胁?
    “沈赫,你说李洛舒没了,把你赔给我怎么样?”
    疯子,李洛舒明明还活着!什么叫李洛舒没了?!西郊女尸洁白的裙角突然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连裙摆上的暗纹都历历在目。
    似乎在哪里见过,车灯下,怦的一声巨响,女人蓬乱的长发下是一条洁白的连衣裙!沈赫愣在原地,一模一样的连衣裙,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算了,不逗你了,你放心,她很好。”江穆将茶杯推了过来,清幽的茶香唤回呆滞的沈赫。
    “沈赫,好好考虑一下,你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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