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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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忱淮从噩梦中惊醒,额角沁着薄汗,少年缓缓睁开乌黑的双眼,睫毛扫过公交车内昏暗的灯光在眼睑上的倒影。
又是那个荒诞奇怪的梦,梦里那只周身散发淡淡光辉的黑鸟在浓雾中盘旋,利爪在撕扯着什么。
清醒过后,邵忱淮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用力攥着自己的校服,想要把这衣服撕裂一般。
窗外,开往溪山一中的公交车刚好到站,引擎声打破了小县城夜晚的静谧。
邵忱淮背起书包,书本大多都在学校,所以书包里东西并不多,后背感受到包里笔袋晃动产生的摩擦。
刚才的噩梦还未在脑海中消散,想到那只鸟,邵忱淮猛地想起笔袋里还放着自己去年从G市回到溪山县时,在车站旁捡到的一片雾灰色羽毛。
此刻,它正安静的躺在笔袋里。
邵忱淮本来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兴趣,可那天那只灰鸟掠过头顶,飘下的羽毛在阳光下竟像散发着银色的光晕,不知怎么被吸引着,邵忱淮捡起了那片羽毛。
“淮淮,这月第三场大雾了。”
走在夜晚无人的校园里,邵忱淮想着刚才离家前时的场景。
外婆将热粥推到他面前,“气象局的报道说溪山的水汽多异常,可连朵云都聚不起来。”
外公把手机转向邵忱淮和外婆,指着电子新闻头版”溪山县十五年无雨”的标题,眉头皱成川字。
邵忱淮扒拉着粥,想起地理课本上关于降雨一章的内容,考场里游刃有余的填着试卷,现实中却遇上解不开的气象谜题,让他的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滞涩感。
从靠近溪山的小镇前往县城另一端的溪山一中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来时的公交车在坑洼的水泥路上颠簸,邵忱淮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
这雾从他去年转回溪山一中上学时仿佛就一直没散过,潮湿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像一层甩不掉的薄膜。
邵忱淮儿时还没跟着父母去G市时,溪山县就已经有了关于气候异常的传闻,不过十几年前,还没现在这么明显的不对劲。
县城不算大,人也不多,就这么一所学校,很多人离家近,虽然修了宿舍楼,但却没几个人住。
此时宿舍楼走廊空荡荡的,邵忱淮刚把钥匙插进寝室房门,就瞥见隔壁房门开了条缝,一个高瘦的身影正把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拖入房间。
那人穿着个轻薄的白色T恤,房里透出灯光,少年的背肌线条随着衣服在身体上晃动而若隐若现。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身上落下的视线,那少年停下脚步,准头望向邵忱淮。
邵忱淮的视线撞进一双雾会色的眼,乍一看,像是那溪山骇人的迷雾,神秘深邃,不禁让人觉得发冷。
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邵忱淮一阵莫名的烦躁,没说话,只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这天夜里,邵忱淮又梦见那黑鸟,在迷雾里盘旋,找不到方向。
第二天清晨,邵忱淮机械性地翻开课本,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与内心的混乱斗争片刻后,他少见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周遭的喧闹声、逐渐升温的暑气,都成了背景音,唯有梦境里的迷雾与灰影暂时退场,让他获得片刻安宁。
“大佬?”
前桌杨峻安的脑袋突然从课桌间探出来,阳光把他笑弯的眼睛照得发亮:
“听说今天要来个转学生!咱们这小地方突然空降新人,会不会也是个神秘大佬?”
邵忱淮修长的手指挑开额前刘海,目光扫过教室中央打闹的人群,那里正传来掀翻桌椅的声响,那个刺头学生又在拿着课本拍向周围的同学,在邵忱淮看来,这一点不像高三课堂,倒像是小学生们无聊的游戏。
皱了皱眉,邵忱淮语气冷淡地说道:
“杨峻安,你之前不是说的只问我学习上的问题,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八分钟,要是聊些闲天,你还是找别人吧。”
“欸呀!”
杨峻安像伸手搭上邵忱淮的桌子,但手还没抬起来便又缩了回去,毕竟这高冷学霸可是在自己一个学期的软磨硬泡之下,才终于愿意跟自己多说两句话。
“这偶尔说一两句别的事情也可以通融一下吧,而且这也不能算闲聊天吧,那新同学应该不是本地人,万一是跟你一样,从外地好学校转过来的,你不怕你年级第一的位置受到撼动?”
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条,邵忱淮想起昨夜走廊尽头那道模糊的白影,灰雾般的眼睛与行李箱刺耳的滚轮声突然在耳畔重现。
“随便他吧。”
昨日的回忆在脑海里交织,邵忱淮只留下这样冷漠一句。
“不过听说他也住校,大佬你昨天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了吗?”
杨峻安的追问没有得到回应,上课铃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杨峻安无奈的转过身去,但教室里其他嘈杂的声音却并没有消失。
邵忱淮望向窗外,今天的天还算得上是晴,溪山一中有些破旧的教学楼在常年的雾霭中如同蒙尘的标本。
从G市重点中学转来的这一年,他早已习惯这种无力感,老师照本宣科的讲课声音混着后排的打盹声,再加上教室各个角落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像某种诡异的白噪音,而他始终像是清醒着被困在迷雾里的局外人。
南方的秋天也总透着一股燥热,跑完操后,闷湿的空气裹着汗臭味,高温烘烤着教室,让人更加觉得难受。
“靠!空调**又失踪了?李伟又把它藏哪去了?”
校园霸王早已坐不住,在教室中央最显眼的地方破口大骂道。
教室炸开锅的瞬间,邵忱淮后颈的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他扯了扯被汗浸湿的校服领口,在一片咒骂声里猛地扯上窗帘,金属滑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空气中的水汽含量超标,每吸一口气,都不知道吸到的是空气还是水汽,汗液无法挥发,只能粘在皮肤上,让皮肤上的细胞难以呼吸。
秋日艳阳被隔绝在外,邵忱淮盯着慢慢走上讲台的班主任李伟,**正握在他手里。
这老师总爱拿“健康”说这说那,却在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开空调”声中,用**轻轻敲了敲黑板,动作敷衍得像在哄幼儿园小孩。
“运动完贪凉容易感冒…”
李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轰然打断。
“少废话!开不开?热的又不是你!老子20了还需要人教哪样好哪样不好吗?”
教室中央的寸头霸王吼声更大了些,何涛踢开椅子站起来,吊儿郎当的神态让教室角落的邵忱淮看着不爽,虽然自己也感到燥热难耐,但尊重老师总应该是最基本的。
可何涛却全然不以为然,他环抱双臂气势汹汹的,看着李伟最终妥协的样子,才冒出一声冷笑。
“26度最适合…”
李老师还在为其他同学们的身体健康挣扎,却又一次被大段。
“开这温度还不如不开!”
何涛怒然的说着,很显然,其他同学也不领情,闲言碎语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在抱怨着天气太热,李老师耐不住众人态度,只好调低了空调温度。
“那上课之前,先介绍一下我们班的新同学吧。”
放下空调**,李老师叹了口气,还是选择无视了讲台下何涛对想掌控**的炙热的视线,转移话题说道。
李老师的话像一道刺扎向邵忱淮刚刚平息的心跳。
内心很是别扭的,邵忱淮还是抬眼望去,上午的光正好,明媚的日光中,那个高瘦的少年身影正站在教室门口,他已经换上了校服,比那白T厚些,遮住了少年腰腹的线条。
少年走上讲台,灰雾般的眼睛扫过喧闹的教室,最终却落在教室的最角落,与邵忱淮对视。
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邵忱淮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眼神,深沉神秘,明明陌生,却又总感觉似曾相识。
“我叫李霄。”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总像带着一股寒气,努力平复着心跳,邵忱淮这才注意到,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上一秒还在躁动不安的何涛,此刻也老老实实的坐好在座位上。
话音落下,迎来的是可怕的寂静,李霄看看老师,又补了一句:“没了。”
“啊…啊,好,那李霄同学,这后面的空座位你自己挑着坐吧,以后上课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多问老师同学们哈。”
李老师反应过来,赶忙挤出一个微笑,又指了指教室后方。
教室不算大,但同学们也不多,高三年级只有两个班,每个班也就不到三十个人,所以教室的后排,空了快两排座位。
邵忱淮的心突然跳的更剧烈了些,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明明对陌生人都很无感的自己,此刻却对这个新同学,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李霄几乎没有犹豫的,直直的走到靠窗一排的过道,他所经过的地方,同学们都不由得坐的直了些,闭上了嘴,挪开了视线。
只有邵忱淮毫无畏惧的、甚至似乎有些愤怒的盯着这个冷酷的少年,看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李霄抬眼,视线再一次对视,邵忱淮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耳传来一阵疼痛,伴随一阵短暂的耳鸣,那总是烦扰自己的飞鸟噩梦突然在自己脑中闪过。
再回过神,那新同学已经坐到了自己身后,拉动桌椅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不喜欢身后有人。”
李霄坐下后,邵忱淮总是感觉不对劲,那人的视线发出一道道寒气,挠着自己的后颈,终于熬到下课,邵忱淮转身低声说道。
李霄却扎实的坐着,开口,话语中也带着寒意:
“不好意思,我看这里本来没人,应该不是不能做的地方吧。”
阳光透过窗帘的边缘照在李霄发梢,黑色的头发末端露出几缕褪色的灰发,像被浓雾浸透过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