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离散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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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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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同归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不远处的一对身影上,那男子正侧头对沈予生说着什么,沈予生微微仰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在灯光下,那笑容像极了初绽的昙花,美丽却带着转瞬即逝的脆弱。
“怎么还愣着,走了。”谭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他高大的身影在沈同归身后投下一片阴影,打破了她短暂的怔忡。
沈同归依旧没有动弹,只是那目光,似乎更沉了些。谭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轻笑一声:“哟,这不是沈青的女儿吗,那她旁边那个,不会是她男朋友吧?”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
谭潇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你不会是看你妹妹都有对象了,而你还是单身一个,心里不平衡吧?咱青鸾帮适龄的小伙子也挺多,等回去了我给你介绍几个。”他拍了拍沈同归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怀。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谭潇是越发喜欢沈同归这个小丫头了。她聪明、果敢,又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要将她当做继承人的念头,不过那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抛在脑后——毕竟,沈同归是沈青的人,而他与沈青,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沈同归只是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用了谭爷,我有喜欢的人了,咱们也快走吧,小心一会宴会迟到了。”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谭潇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放心,我懂。”
不,你不懂。沈同归在心里默默说道。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她要和别人联姻了,她不要我了。那股苦涩,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两人又在花园里磨蹭了一会儿,沿着宴会开始的时间进了宴会厅。两人来得最晚,所以就找了个角落待着。
这正和谭潇心意,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一场家宴,他一个外姓人自然插不进嘴,倒不如坐在角落里还能安静点儿。他端起桌上的香槟,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宴会厅里逡巡,观察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令他意外的是,沈同归竟然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去找沈青。“她不是沈青派过去监管他们的吗?”谭潇嘀咕着,有些不解沈同归今天的反常。
要是平时,沈同归听到这话肯定要上去为自己辩解一番,但她现在一心都扑在沈予生身上,压根儿没听清谭潇说了什么。她的视线,像装了追踪器一样,牢牢锁定在沈予生所在的方向。
沈予生被安排和赵景澄坐在一起,赵景澄时不时凑到沈予生耳边说一句话,从沈同归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形成了一种两人很亲密的假象。那画面,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沈同归的心上。
她找到了自己的挚爱,她明明该开心的,可为什么会如此的心痛呢?沈同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得不到答案,沈同归感到一阵烦躁,便借口出去透透气,离开了宴席。她脚步匆匆,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发现沈同归不见后,沈予生也离开了宴席。她穿过人群,脚步轻快,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急切,最终在阁楼上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沈予生走到了她身边,本来以为沈同归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夜空深邃,几颗稀疏的星星点缀其间,像撒在黑色绸缎上的碎钻。沈予生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感受着这份沉默的重量。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清晰可闻。
过了半晌,沈同归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真的喜欢他?”
沈予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确实不喜欢赵景澄。可如果她真的这么回答了,以沈同归的性格,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走,然后……然后可能就会死在沈青手里。沈青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能这样做,她要让沈同归好好地活着,哪怕代价是再也无法相爱。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无比清晰,像一道冰冷的光,照亮了她此刻的决心。
她还是点了头。
沈同归摩挲着戒指盒,那是她准备了许久,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沈予生的。她想好了很多说辞劝沈予生跟她走,可在这个答案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但她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那我呢?”
“沈同归。”这是沈予生第一次叫她全名,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我都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的,不是吗?我们是姐妹,这世道是不会同意我们这样的感情存在。再说了,这可是父亲的安排,你走之前说过的让我听话,我现在很听话,你难道不高兴吗?”
听到答案后,沈同归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沈予生说的不错,她们的感情从未被世人认可,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沈予生愿不愿意,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如今沈予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有什么资格不让沈予生回归正常生活。
此时她又有庆幸,还好她们之间还有一层姐妹关系,哪怕做不成爱人,也还是亲人。这个念头,像一丝微弱的光,照亮了她此刻灰暗的心情。
十二点的烟花准时绽放,绚烂的光芒划破夜空,将整个沈家宅邸映照得如同白昼。她们的感情,从烟花开始,也从烟花结束,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烟花易逝,爱意难存。沈同归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烟花,心中的苦涩愈发浓烈。
为了不让沈予生看见她那早已红了的眼眶,沈同归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回了客房。她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人,这是好事儿,不能哭。”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早,沈同归像往常一样陪着沈青吃饭,只不过这次饭桌上多了两个陌生人。沈青没有给她介绍,她也没有主动去认识的意思。饭吃到一半,沈予生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了。
“怎么没人叫我呢?”沈予生一边说,一边在沈同归身边坐了下来,随即像变魔术似的将一个盒子摆到了沈同归面前,“姐姐,新年快乐!给你的新年礼物。”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
沈同归挑了挑眉,将盒子收下,声音平静:“谢谢小妹。”
两人之间的互动倒像真的姐妹一般。沈青早早就看出两人与往常的不同,还以为自己的计划真的生效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吃过早饭,一个佣人找上了沈同归:“大小姐,昨晚有一个姓谭的先生来找您,但听说您早早休息了就离开了,他总让我给您句活,他说他先离开了,叫您尽早回去。”
谭潇这个人不想见到沈青,连夜开车回去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沈同归对谭潇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沈同归挥挥手让佣人下去了,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把人叫了回来。然后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了那个佣人手里,并嘱咐他一定要等到自己离开后再给沈予生。她的动作很轻,仿佛那盒子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同归并没有在大宅里多待几天,早早就离开了,除了给义父说过要离开之外,再也没人知道沈同归离开了。她的离开,悄无声息,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等沈予生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同归就没有来,她以为沈同归只是不饿,可是一连等了三四个小时都不见她出来。推开客房的门才发现沈同归已经走了。她去问家里的佣人,佣人告诉她沈同归去了一趟沈青书房后就再没见过了,不过沈同归有一样东西要转交她。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有一定的分量,沈予生一时间也猜不出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她的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她将盒子拿回屋里,打开一看,原来里头装了一只翡翠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质地温润,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她记得这只镯子,当时沈同归刚被带回沈家,身上就带着这只镯子。年幼的她看上了这只镯子,就问沈同归要,可沈同归说那是她妈妈的遗物,死活不愿意给她。没想到多年之后,它还是到了她手上。这只镯子,像是承载了太多的过往和情感。
她现在心情好,就不追究沈同归不辞而别的事了。她轻轻抚摸着那只镯子,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
谭潇在青鸾帮见到沈同归时还有些疑惑,本以为沈同归回来还要一段时间,谁承想他刚到没几个小时沈同归就回来了。
不过回来了也好,正好趁着没人问她几个问题,于是就带着沈同归去了会议室。
两人都坐好后,谭潇并没有直接开口问问题,只是上下打量着她。沈同归也不着急,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青鸾帮,你作为沈家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偏跑到这来受罪?”谭潇用手敲着桌子,一脸好奇的样子。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给不了我权利。”沈同归丝毫不慌,直视着他。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吗?我倒可以给你想要的权利,可你又如何证明你的忠诚呢?”谭潇笑着问,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你希望我如何证明?”沈同归反问,语气依旧平静。
“聪明的孩子。”谭潇从一旁的文件堆里取出来一个文件夹,放到了沈同归面前,“这里面是朱雀帮核心人员的资料,我给你半年的时间除掉他们。”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沈同归接过文件,她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朱雀帮的名字,那是沈青为了制约青鸾帮而新扶持的帮派。她的指尖划过文件夹的封面,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
表面上看只是帮派之间的内斗,实际上还是为了试探她到底站在哪一边。如果她真的干掉了朱雀帮,那她从此就与沈青站在了对立面上,反之,她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个位置上,永远接触不到更核心的东西。这个局面,她早就预料到了。
她是为了权利而来,自然不会放弃一个这样的机会,便答应下来,虽然这样可能会使她失去沈家长女的身份,一个身份在权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回了住处,来不及收拾行李,就先趴在桌子上研究朱雀帮核心人物的资料。灯光下,她的侧脸被拉得很长,神情专注而认真。
朱雀帮的核心人物一共有四个,其中老大是这四个里面最厉害,最有手段,也是最难整的一个,其余的人都好解决。其中,老二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老三是个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的好色之徒,老四是过去天泡在赌场的赌徒,这四个人里面就老大还有点用,要不是沈青的资金援助,朱雀帮早没了。她的手指在资料上一一划过,将每个人的特点都牢牢记在心里。
知道了每个人的喜好就好办了,只要对症下药,保准一抓一个准。沈同归打算先从老二下手,她打听过老二每天晚上都会去一家名叫“夜渡”的酒吧。而她要搞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这个计划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
现在她手上只缺一把趁手的武器,说起武器,沈同归想起沈予生送她的新年礼物就是一把匕首,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但不得不说还是很顺手的。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把匕首,在灯光下,匕首的刀刃闪着寒光。
随便从手底下叫了个会开车的人,开了一辆算不上太好的车就前往夜渡酒吧门口等候猎物上钩。车子在夜色中行驶,发动机的轰鸣声被夜色掩盖。
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夜渡的车走的差不多了,只有沈同归他们还在继续等着。不一会,他们等的目标人物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出来,坐上了他们的车。那人身上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沈同归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车辆就缓缓驶入了夜色。随着路段越来越偏僻,车后座的老二察觉到了不对,“我要下车。”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意,却也有了一丝慌乱。前面两个像是没听见,只是默默提速,车辆很快到了指定的地方。
老二此时还有些迷糊,一看到外面的架势顿时清醒了不少,下意识去摸武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同归也懒得和这人废话,一刀解决了这人的性命。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挥了挥手让站在一旁的手下善后,随即坐上另一辆车离开。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还没开出多远,身后就火光四起。沈同归听着爆炸声,在老二的照片上画了一个鲜红的叉,算是对他最后的了结。那红色的叉,在照片上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道血痕,刻在了这段黑暗的过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