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林未晞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江野怀里，对方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匀而温暖。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江野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林未晞小心翼翼地移开身体，不想吵醒他。昨晚他们聊到很晚，关于江野的母亲，关于那个即将拨打的电话，关于未来。
    直到凌晨三点，两人才在画室的垫子上相拥而眠。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画室里弥漫着颜料和铅笔屑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这是来自江野的洗发水。林未晞拿起手机，发现已经上午十点，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父亲。
    他皱了皱眉，父亲这周应该在外地参加会计教育培训，通常不会这么频繁联系他。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回电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喂，爸？”林未晞走到画室角落，压低声音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江野。
    “未晞，你在哪？”父亲的声音异常严肃，“我打了半天电话。”
    “我在学校附近。”林未晞含糊其辞，“怎么了，爸？”
    “我昨晚提前回来了，在家没有看见你，你们老师和我说你没去上课。”父亲顿了顿，“你那个同学，就是那个江野，还跟你在一起吗？”
    林未晞的手指有些发冷：“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父亲的声音故作轻松，“中午回家吃饭吧，我买了你喜欢的排骨，随便带你同学一起来吧。”
    挂断电话后，林未晞转身发现江野已经醒了，正坐在垫子上揉眼睛，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炸毛的小猫。
    “谁的电话？”江野打了个哈欠。
    “我爸打来的，他提前回来了，让我回家吃饭。”林未晞犹豫了一下，“他问你是不是还和我在一起，还说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江野的动作一顿下：“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我也不清楚。”林未晞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前几天我跟我妈发消息说你去我家住几天，可能她告诉我爸了？”
    江野的表情变得警惕：“你确定只说了这个？”
    “当然！”林未晞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只告诉她，因为你父亲的事，你需要暂时住几天。”
    江野点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你爸平时会这样突然查岗吗？”
    “不会啊。”林未晞回想起父亲反常的语气，“他今天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他们收拾好画室，决定一起回林未晞家看看情况。路上，江野一直沉默寡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红烧排骨的香味。“我爸还亲自做饭了，”林未晞小声说，“看来真的很反常。”
    推开门，林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音看向门口，脸上挂着刻意的微笑：“回来了？”他的目光扫过江野，停顿了一秒，“江野同学也来了啊，正好一起吃饭。”
    “叔叔好。”江野礼貌地点头，但林未晞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餐桌上，林父热情地给两人夹菜，询问学校的情况，表现得像个普通关心孩子的父亲。
    但林未晞注意到，父亲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江野给他的那个微型篮球书签上，今天他依然把书签当项链戴着，藏在衣领下面。
    “江野啊，”林父突然开口，“听说你跟你父亲发生了些情况？”
    江野的筷子停在半空：“是的，叔叔。”
    “家庭暴力是很严重的问题，”林父语气变得严肃，“学校那边知道吗？”
    “爸！”林未晞开口打断他，“这事很复杂。。。”
    “你反应那么大做啥，我只是关心一下。”林父举起手，“江野，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社工或者报警。”
    江野放下筷子，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冷意：“谢谢叔叔关心，我会处理好的。”
    饭后，林父说要去楼下取快递，让两人先休息。林未晞带江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
    “你爸怎么回事？”江野低声问，“感觉像是在审问我。”
    “我也不知道。”林未晞坐在床边，“他平时根本没这么多话。”
    江野环顾房间，目光扫过书桌、衣柜和书架：“你房间有人进来过吗？”
    “什么？没有啊。。。哦，可能是我妈来打扫过。”
    江野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书籍，突然停在那本《理解同性情感》上。他抽出书，翻了几页，从里面掉出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江野捡起来，脸色变了。
    林未晞走过去，看到名片上印着“陈明，心理咨询师”，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电子邮箱。名片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观察对象：林未晞，每周报告”。
    “这。。。我不知道这个。”林未晞声音发抖，“我从没见过这本书，更别说这张名片了。”
    江野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开始仔细检查房间，最后停在书桌上的台灯上。他拧开灯罩，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装置。
    “监控摄像头。”江野的声音冰冷，“还有人在监听我们。”
    林未晞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床沿才没有跌倒：“这不可能！我爸怎么会。。。”
    江野继续搜索，在空调出风口、书架顶层和窗帘杆后面又找到了三个微型摄像头。每个都闪着微弱的红光，显示它们正在工作。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下来了。”江野把摄像头扔在床上，脸色铁青，“包括昨天。。。包括一切。”
    林未晞的胃部一阵抽痛，他想起父亲刚才看他的眼神，想起那本突然出现的书，想起名片上的“观察对象”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要打电话问他。”林未晞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号。
    “别！”江野拦住他，“如果他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呢？现在去质问他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林未晞的声音带着哭腔，“难道就这样假装不知道？”
    江野思考了一会儿，拿起那张名片：“我们先查查这个心理咨询师是什么来头。”
    他用林未晞的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打开免提，电话响了五声后被接起。
    “您好，这里是陈明心理咨询，哪位？”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
    江野示意林未晞别出声，轻声询问林父姓名后，自己改变了声调：“您好，我是林建国的同事，我想帮他咨询一下他儿子的观察报告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建国？哦，林未晞的父亲是吧？抱歉，客户资料是保密的，如果您需要咨询，可以让林先生本人联系我。”
    “实际上，”江野继续道，声音变得更加正式，“我是受林先生委托来取最新报告的。他最近出差，很担心儿子的状况。”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最新的报告昨天已经发到林先生邮箱了。根据过去两周的观察，林未晞与那个男生的亲密行为有所增加，包括拥抱、牵手和在画室共度夜晚。。。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友谊范畴，建议尽快干预。”
    林未晞的脸色瞬间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明白了。”江野的声音依然平稳，“那个男生，江野的资料收集得怎么样了？”
    “家庭背景复杂，父亲有暴力倾向，母亲离家出走，这种环境成长的孩子很容易产生非典型性取向。”陈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偏见，“林先生特别要求我们重点关注两人的互动模式。。。”
    江野突然挂断了电话，呼吸急促，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父亲这是雇人监视我们，还调查我的家庭，把我们当成什么？实验品吗？”
    林未晞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背叛感，胃里翻腾着想吐。
    “我要走了。”江野抓起背包，“这地方让我恶心。”
    “等一下！”林未晞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走。。。我不想留在这里。”
    江野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声音放软了一些：“你不必这样。”
    “我必须。”林未晞看着江野眼睛坚定，“他不能这样对我们。”
    他们迅速收拾了一些必需品，林未晞留了张字条说去同学家复习，然后悄悄离开了。
    走到楼下时，正好看到林父在快递柜前取好包裹。两人躲在一辆车后面，等林父上楼后才快步离开小区。
    “现在去哪？”林未晞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江野思考了一会儿：“我想个地方，他一定不会发现。”
    他们坐公交车来到城郊的一个老式小区，江野带路走到一栋灰扑扑的六层楼前。
    “这是我妈以前的工作室，”上楼时江野解释，“她走后就没人用了，我偶尔会来这里自己一个人待着安静一下。”
    他用钥匙打开顶楼的一间小公寓，里面简陋但干净，有一张小床、一个书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角落里堆着一些画具和材料。
    “真的安全吗？”林未晞问，“你父亲知道这里吗？”
    江野摇摇头十分肯定：“他不知道，这是我妈用笔名租的，她以前在这里做设计工作。”他顿了顿，“我有时候会幻想她突然回来，就在这里。”
    林未晞轻轻抱住他，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他们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那些摄像头。。。”江野最终开口，“我们必须弄清楚它们装了多久，你父亲到底知道多少。”
    林未晞认可的点点头：“还有那个所谓的心理咨询师，他说的“报告“是什么东西？”
    江野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给我半小时。”
    林未晞惊讶地看着江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闪过一串串代码：“你还会黑客技术？”
    “自学的。”江野简短地回答，“我爸，他有时候会监控我的电脑和手机，所以我学会了如何绕过这些。”
    半小时后，江野找到了想要的信息：“陈明，45岁，表面上是心理咨询师，实际上专门接一些私人调查的活。”他点开一个文件指给林未晞，“看，这是他给你父亲的报价单，按周收费，包括全天候监控、行为分析和心理评估。”
    林未晞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和数字，感到一阵恶寒：“这违法了吧？”
    “灰色地带。”江野冷笑一声，“你父亲一定很担心你被我“带坏“。”
    他继续搜索，突然停在一个加密文件夹上：“等等，这个有意思。”几分钟后，他破解了密码，文件夹里是一系列照片，江野的母亲在超市购物、走进公寓楼、在公园长椅上休息。。。
    “这是什么？”江野的声音变了调，“他也在监视我妈？”
    林未晞凑近屏幕，看到照片的日期都是最近三个月内的：“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江野猛地合上电脑：“你父亲不只是担心我们的关系，他真的是在调查我全家。”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林未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从未想过父亲会做出这种事，监视、调查、雇佣**这完全颠覆了他对父亲的认知。
    “我需要跟他当面对质。”林未晞最终做出决定。
    江野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握住林未晞的手让他冷静下来，“你确定要和他翻脸？他毕竟是你父亲。”
    林未晞看着江野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愤怒、受伤，还有一丝希望，希望他站在自己这边。
    没有丝毫犹豫，他点了点头：“他错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都是错的。我需要知道真相，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窗外夕阳落下，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在这个隐蔽的小空间里，他们不再是被人观察的“对象”，而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明天我们去见一次我妈。”江野突然说，“是时候打那个电话了。”
    林未晞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而他们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暂时远离了所有的监视与算计，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