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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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景额头抵着门板,冰凉的木纹吸走皮肤的灼热。
    指间的刺痛还在蔓延,血珠缓慢凝聚成更大的圆,砸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暗红的小花。
    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疯狂锤击着玻璃,呼应着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那急促的敲打声,每一次落下都狠狠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楼下,白河尖锐扭曲的哭诉穿透雨幕,尖针般刺入耳膜:
    “爸!他打我!你看我的脸!为了几张死人照片,他差点掐死我!疯子!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户沉闷的咳嗽声响起,伴随着拖鞋在地毯上拖沓的声响。他含混不清的安抚断续传来:“……小河,少说两句……一家人……”
    “一家人?”白景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苦。
    他闭上眼,母亲被踩踏撕裂的笑容,就在眼前晃动。
    七年来积压的屈辱,被当作货物评估的冰冷,所有被虚伪“亲情”包裹的算计和伤害,在这一刻,如同熔岩冲破地壳轰然爆发。
    门外的走廊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拖鞋拍打地毯的声响停在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刺耳。
    白景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
    锁舌弹开的瞬间,他没有回头,背对着那片骤然涌入的光线,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寒枪。
    “小景!”白户故作惊惶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浮夸。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脸上的焦急像一张过分用力的假面,每一个皱纹都透着算计。
    白户身躯灵活地越过一地狼藉的水晶碎片,目标明确地冲向蜷缩在走廊阴影里抽噎的白河,一把将她拽起,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拎离地面。
    白户转向白景,瞬间挤出安抚的虚伪笑容,眼角虚伪地堆叠着皱纹:“哎呀呀!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才能解决问题嘛!”他声音拔得又尖又细,试图盖过窗外的风雨,“小河年纪小不懂事,都是被我惯坏的!女孩子嘛,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手脚。我让她给你道歉!立刻!马上!”
    白户猛地掐了一把白河的手臂内侧,压低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哭什么哭!还不快给你哥道歉!”
    白河疼得倒抽冷气,硬生生把呜咽憋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撇着嘴,声音含混如同梦呓:“……对不起,行了吧!”
    “一家人?”白景终于转过身,声音淬了冰,在暴雨的背景音里切割出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白河,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难以抑制地颤抖,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凝聚着刻骨的恨意。
    “你们也配提”家人”?”
    白景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砸在空旷的走廊里,盖过了窗外的惊雷:“七年前,我爸妈尸骨未寒,你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扑上去,吞掉他们最后一分遗产的时候,想过”家人”吗?!把我像条狗一样关在阴暗发霉的阁楼杂物间里,对着我评头品足,像评估一件能卖出好价钱的货物,盘算着把我”卖给”哪个豪门权贵换钱救命的时候,想过”家人”吗?!”
    白景猛地踏前一步,锃亮的皮鞋狠狠踩在满地的水晶玻璃碎片上,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炸开,如同他心中那座名为“亲情”的废墟彻底崩塌的声音。
    碎片在他脚下化为齑粉,如同白家最后一点伪善的面具。
    “现在——”白景目光如刀,狠狠刮过白河惨白的脸,落在白户那张虚伪僵硬的面皮上,“连他们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念想……那张照片……都要彻底毁掉!踩在脚下碾碎!你们——”
    白景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呕出的血块,“让我恶心!”
    “白景!你怎么说话呢!”白户的脸色瞬间由虚假的关切转为铁青,那张和稀泥的假面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底色。
    虚伪的慈爱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他指着白景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扭曲变调,唾沫星子甚至溅到了旁边散落的水晶碎片上:“没有我收留你,供你吃穿,你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饿死?”白景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最滑稽的笑话,喉间溢出低沉嘶哑的笑声。
    然而白景眼底的寒冰却在笑声中凝结得更加刺骨。“你们掐着我的生活费,逼着我自己去打工,怎么不说”收留”?把我反锁在没有窗户、堆满杂物的地下室里,连我亲生父母的葬礼都不让我露一面的时候,怎么不说”恩情”?”
    白景往前又逼近一步,强大的顶级Omega气场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汹涌而出,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整个空间,压抑得白河几乎窒息,瑟瑟发抖地往白户身后缩。
    白户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由青转白,被这股实质般的压迫逼得踉跄后退半步,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那些所谓的”恩情”,不过是你们吸着我父母的血肉,扣在我脖子上索命的枷锁!”他死死盯着白户那双浑浊眼睛里无法掩饰的惊恐,声音低沉如同深渊回响。
    “现在,这枷锁——”白景抬起脚,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碾在脚下已经粉碎的玻璃残渣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碾磨声,“我碾碎了。”
    “滚出去!”白景抬手,指向楼梯口的方向,指尖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带着你们这身令人作呕的”亲情”皮囊,滚出我的视线!”
    “你……你……”白户气得浑身在颤抖,手指哆嗦着,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白河更是彻底吓傻了,缩在父亲庞大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白景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他拉开衣柜,抓起一个简单的黑色双肩背包,动作快得近乎粗暴。
    几件换洗衣物,母亲留下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夹层里那张被抚平又小心保护起来的,带着裂痕的照片。
    这是他仅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白景拉上背包拉链,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当他背着包再次出现在房门口时,白户似乎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缓过神来,脸上肌肉抽搐,试图做最后的挽留,声音干涩:“小景!你……你去哪儿?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说开就……”
    白河则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带着哭腔发出尖利的咒骂:“滚!滚得越远越好!死在外面最好!没人稀罕你!”
    白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目,他径直穿过这对虚伪父女所在的走廊区域,无视那软弱无力的挽留和恶毒的诅咒,走向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响,坚定而决绝。
    楼下客厅的电视还在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喧嚣的声浪显得愈发空洞可笑。
    白景目不斜视,穿过这华丽而腐朽的牢笼,走向别墅沉重的大门。
    他猛地拉开大门。
    瞬间,狂暴的风雨裹挟着冰冷的湿气狠狠灌入。
    狂风吹乱了他额前微卷的碎发,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在他的身上,瞬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白景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混沌,倾泻而下的雨幕之中。
    身后的别墅大门在狂风中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合拢,最终“砰”地一声彻底关闭,将那片令人窒息的虚伪温暖,那些扭曲的算计和冰冷的恶意,连同白户最后一声模糊的呼喊和白河尖利的余音,一并隔绝在那个金玉其外的牢笼里。
    门内是腐朽的过去,门外是世界冰冷的真实与未知的风雨。
    白景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毅然决然地冲入了漫天席地的雨瀑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直的脊梁。
    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白景没有目的地。
    只是朝着远离这栋别墅的方向,迎着劈头盖脸的冰冷暴雨,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踏在积水的地面上,都溅起冰冷的水花。
    身后的别墅在雨帘中迅速模糊,缩小,最终彻底隐没在灰暗的雨幕深处,连同那令人作呕的“家”的气息一起,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雨水肆意冲刷着他的身体,试图冷却他胸腔里那团焚烧了七年的怒火与绝望。
    四周是无尽的雨声,单调冰冷,将他与世界隔绝开来。
    白景像一颗被抛弃在汪洋中的水滴,沉向无边的寒冷与黑暗。
    白景不知走了多久,双脚早已麻木,身体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视线被雨水模糊,街灯的光晕在雨中化成一片片朦胧的光团。
    就在这漫无目的的漂泊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刺鼻的尘土味,悄然钻入白景的鼻腔。
    干燥、温暖,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木头被精心打磨后散发,令人心安的独特清香。
    白景骤然停住脚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他抬起头,透过眼前密集的水帘,模糊地辨认出前方路口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招牌。
    暖黄色的灯光在雨夜中勾勒出四个温柔的字迹——“静心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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