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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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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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钟怀。”白景站在车外,微凉的雨丝拂过他的额发和脸颊。他弯下腰,隔着降下的车窗,对着驾驶座上的钟怀,无比真诚地说。
目光在扫过眼前这栋华丽却如同巨大水晶棺椁般的建筑时,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疲惫与厌倦。
“我到家了,”那个“家”字被白景含在口中,说得又轻又短,仿佛重若千钧,更像一个毫无意义的空洞音节,带着难以言喻的疏离。
“等等——”钟怀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想问联系方式,甚至想问他下一场签售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瞬间爆炸。
但话涌到嘴边,又被一股汹涌而至的自卑感和理智死死堵住。
索要联系方式?像他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beta,有什么资格去打扰这位光芒万丈、才华横溢,注定站在聚光灯下的顶级Omega作家?
钟怀几乎能预见对方脸上那礼貌却疏离的微笑,一句轻飘飘的“抱歉,不太方便”,那将会像一把钝刀,将他本就微薄的自尊心彻底碾碎成齑粉。
他不能,也不敢去承受那样的难堪。
所有汹涌的情绪最终被钟怀强行按捺下去,只化作喉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吞咽。
钟怀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玻璃,看着车外那个修长单薄的身影。
白景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扇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无比沉重,无比巨大的雕花铜门。
暖黄的门廊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勾勒出白景挺直如修竹的脊背线条,却也在他脚下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要将他自己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的落寞阴影。
那影子被灯光拉得变形,扭曲地匍匐在冰冷的石阶上,像一个无声的囚笼。
就在那一瞬间,钟怀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而尖锐的刺痛感。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奇怪又多余的感受驱逐出去。
一个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美貌、横溢的才华,顶级的Omega身份,并且住在这样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奢华“宫殿”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落寞?怎么可能会有那样沉重得让人窒息的孤独感?
一定是这恼人的雨下得太久,模糊了视线,也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眼花了,仅此而已。
钟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已经紧闭的,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的厚重铜门,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轮廓刻进眼底。
他猛地收回视线,用力踩下油门,黑色的车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无声地滑入湿漉漉的街道深处,只留下两道微弱的红色尾灯光痕,以及一片更深的、无法言说的寂静。
引擎的低吼声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别墅区里雨滴敲打树叶的单调声响,和那栋灯火通明却空寂冰冷的建筑,无声地对峙着无边的夜色。
白景推开沉重的别墅大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和某种陈腐压抑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目不斜视,如同穿过一片真空地带,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脚下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却冰冷刺骨。
“哼!一点家教都没有。野孩子就是野孩子,回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白河那刻意拔高的,充满刻薄和嫉妒的尖锐嗓音,如同碎玻璃般刮擦着人的耳膜,突兀地在奢华却空旷的客厅里响起。
她正歪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一边做着精致的美甲,一边斜睨着白景的背影。
白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然而,白河的下一句话,却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精准而狠毒地扎进了他的耳膜:“哼!大废物配小废物?真是绝了!可惜啊,人家还挺有”骨气”,连你这种靠身体上位的都看不上,啧啧啧。”
白景猛地停步,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淬炼了千年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向沙发上的白河。
那目光中的杀意和凛冽寒意是如此实质化,瞬间扼住了白河的喉咙,她嚣张刻薄的表情僵在脸上,剩下的话像被冻住了一般卡在喉咙里,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只敢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嫉恨,低声嘟囔:
“得意什么…不就是走了狗屎运分化成了顶级Omega么…有什么了不起…”
白景的嘴角,忽然向上勾起一抹极致灿烂,却又充满恶意和嘲讽的弧度,他骄傲地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如同一位真正的王子在俯视脚下的尘埃,声音清晰而充满挑衅:
“是啊,我就是得意。怎么?嫉妒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绝世好笑的事情,故作惊讶地微微掩住嘴,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里盛满了虚假的怜悯。
“哎呀姐姐,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呢——”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白河瞬间扭曲的脸。
“而且,真抱歉,我又不小心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医生不是说,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分化了吗?腺体彻底萎缩了呢,真可怜。”
“你——!!!”白河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的猪肝色,浑身气得发抖,精心修饰的美甲深深掐进了沙发皮里。巨大的羞辱和积压已久的嫉恨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
白景欣赏着她扭曲变形,如同恶鬼般的表情,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刀,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姐姐,Beta再这么嘴贱,可是没有人要哦,小心孤独终老。”说完,他不再施舍给那对母女一个眼神,转身,步履轻快地踏上光洁的楼梯,仿佛刚才那场恶毒的言语交锋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白景!我要撕烂你的嘴!!”被彻底激怒、理智全无的白河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尖叫着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头暴怒的母狮般冲向楼梯。
她几步就追上刚踏上几级台阶的白景,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恶狠狠地一把抓住白景纤细的手腕,用尽全力将他往下拽。
同时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白景那张让她嫉妒得发狂的脸狠狠扇去。
白景早有防备,在白河的手指即将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身体极其敏捷地向后一侧,巧妙地卸掉了下拽的力道,同时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死死地攥住了白河扬起的手腕。
他眼神冰冷,手臂猛地发力,借着白河前冲的惯性,狠狠向旁边一甩。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白河被这股大力带得完全失去平衡,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楼梯台阶上。
膝盖和手肘磕在棱角上,疼得她瞬间蜷缩起来,发出杀猪般的痛呼和咒骂。
“怎么了怎么了?!河河!”
杜苑闻声从偏厅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看到女儿狼狈地摔在地上痛苦呻吟,心疼得脸都白了。
她连忙蹲下去扶白河,同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的白景,眼神怨毒得淬了毒。
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破口大骂,但想起白户之前的严厉警告,暂时不能动这个有“大用”的侄子。
杜苑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白景!你太过分了!”
白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抱在一起的母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关切:
“婶婶,快扶姐姐起来吧。都说了,走路要小心,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白景懒得再看这对跳梁小丑演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二楼。
身后,传来白河不甘心的哭嚎咒骂和杜苑压抑着怒火、细声细语的安慰。
“好了好了,宝贝不哭…你爸说了,现在还得靠他…忍一时风平浪静…这笔账,妈给你记着,迟早…”
钟家别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冰冷和疏离。这里是钟家的中心,却从不属于他钟怀。
钟怀走进门,一一向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的父亲,正在插花的母亲,以及抱着笔记本处理公务的大哥打了招呼。
“我回来了。”
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母亲修剪花枝的手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回来了?厨房有汤。”
大哥更是连眼皮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仿佛钟怀只是一团空气。
钟怀早已习以为常,或者说,强迫自己习惯。他沉默地换好鞋,径直走上三楼自己的房间。
这栋豪宅里,只有这个角落是勉强属于他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