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贡院墨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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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醡肉的霸道异香仿佛还在开封府衙的梁柱间盘旋萦绕,勾动着昨夜未尽的馋涎与惊叹。
然而,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刺破汴梁城头的薄雾,投射在贡院那森严紧闭的朱漆大门和连绵高耸的青灰色围墙上时,所有的烟火气息都被一股肃杀沉重的阴冷取代。
春闱锁院,国之重典。
三日前,来自大宋各路的举子们,怀揣着十年寒窗的期盼与一朝登天的野望,在兵丁严密的搜检下鱼贯而入。
沉重的贡院大门轰然关闭,贴上盖着礼部大印的封条,隔绝了内外。
三日三夜,除非交卷或病危,任何人不得踏出这方寸号舍半步。
高墙之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炭盆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压抑在无数胸膛中的、沉重的呼吸与心跳。
此刻,大门外却是一片压抑的死寂。
礼部官员、开封府衙役、以及闻讯赶来的部分考生家属,黑压压地聚在门前,人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恐惧。
沉重的门栓被缓缓抽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朱漆大门在晨光中,带着一种不祥的滞涩感,被向内推开。
开封府推官裴彦,一身深青色官袍浆洗得笔挺,神色冷峻如寒潭,率先踏入。
他身后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包拯,以及被周大斧严密看守、戴着特制棉衬镣铐的林疏月。
苏云袖抱着她镶金嵌玉的药箱,小脸紧绷,亦步亦趋。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那是笔墨纸砚的陈腐气味,是封闭空间里数百人聚集三日的汗臭体味,是炭盆燃烧后残留的烟火气,是焦虑、疲惫、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甜腥。
贡院内部,由一条条狭窄、幽深的甬道组成,如同巨大的蜂巢。
甬道两侧,密密麻麻排布着仅容一人转身的狭小号舍。
此刻,大部分号舍的帘子都已卷起,露出里面形容憔悴、脸色或苍白或蜡黄的考生。
他们现在受到了惊吓,都挤在各自狭小的隔间门口,惊恐又茫然地看着甬道中走过的一行人,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
还有一些压抑的啜泣声、痛苦的呻吟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裴大人,**,这边请。”
一个穿着礼部小吏服饰、脸色惨白的官员引路,声音发颤。
他引着众人穿过几条甬道,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偏僻的甬道深处。
丙字七号
小小的号舍帘子低垂。门口站着两个面无人色的兵丁,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裴彦示意兵丁掀开帘子。
一股更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浑浊气味猛地冲出!
号舍内极其狭小,仅容一桌一凳。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的年轻书生,僵硬地伏倒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他的脸侧贴着地面,看不清面容,一只手向前伸出,五指扭曲地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沾满了乌黑的墨迹。另一只手蜷缩在胸前。一顶方巾落在不远处。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面前那张简陋的书案。
一方缺了一角的旧歙砚翻倒在桌角,里面早已干涸凝固的墨块碎裂成几瓣,墨汁泼洒出来,在粗糙的桌面上浸染开一片浓重绝望的乌黑。
一支折断的毛笔滚落在墨渍边缘,还有几张写满了工整小楷的试卷散落在地,被墨汁和可能的挣扎脚印污损。
“死者陈启,年二十二,潭州举子。”
引路的礼部小吏声音干涩地汇报,“今日卯时初,巡场兵丁发现其号舍帘未卷,敲门不应,强行进入后……便已是如此。”
裴彦紧锁眉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狭小的空间。
封闭的环境,死者伏地姿态,翻倒的砚台,泼洒的墨汁,散落的试卷……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最常见的贡院悲剧——舞弊争执,斗杀致死。
“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靠近!”裴彦冷声下令,衙役立刻行动,驱散附近探头探脑的考生。
包拯站在号舍门口,目光深沉,额间的月牙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凝重。他并未急于进入,只是沉声道:“裴彦,注意仔细勘验。”
裴彦应了一声,戴上衙役递来的素布手套,小心翼翼地踏入这方寸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