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忍辱(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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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顿止,我松开抓住司戴渊胳膊的手,“噌”一下从他怀里直起身子,伸长了脖颈去看方寸大乱的众人。
    姑姑和巧巧各自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巨大的痛苦让姑姑躺倒在地,一呼一吸之间本就青白的面色又覆了一层惨白,她眉头紧锁,往日沉静的双目中盛满了悲痛欲绝,朝我暗暗摇头。
    多年主仆,我又怎会不懂她。她叫我不要再和太子以卵击石了。
    可我又怎么甘心?弥留之际,说一说真心话也不许吗?那我未免活得也太憋屈了些。
    我咬住唇,避开姑姑的眼神不肯让步。
    “小姐糊涂啊!”念萍撑着身子悲号着,旋即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砸在地上,彻底昏死。
    “姑姑,姑姑。”巧巧忍着痛坐起身,爬到念萍身边小声地叫着她,惊慌失措地探了探鼻息,扭头无助地看了看闭目倒地的高义春,再次望着我,纤弱的身子发抖不停,一副欲哭无泪地模样。
    此景此景,我无论再冷心冷清,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放开我……”我看着离我愈发遥远的众人,余光中闪过门板上干涸的淋漓人血,那是上元节夜铭刻于心的浩劫。
    司戴渊脚步未停,踩过轰然而塌的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咯”声。我看着愈发遥远的众人,冷汗浸透薄纸,几乎要将长兄的信在手心揉烂了。
    无计可施了……我颓然地松懈了力道,跌回到有力的双臂间。
    权衡片刻,我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将面庞上的狠厉吞下,迎上太子俯视的目光,伸手压住他的一侧肩膀道:“殿下,放臣妾去看看吧。高老年纪大了,经不起接二连三的吓唬了。”
    力未有逮、仰俯由人。话落之前,屈辱的泪已然落下。
    司戴渊一脚踏下去,踩碎棂纸,止住脚步。四目相对,他毫无悲喜之色,抱住我的那双手收紧了,无声地与我对峙片刻,认输似地扭头吩咐道:“斩月,安顿好太子妃的人。”
    我松口气儿,五脏六腑似被人拧抹布似地搅着疼,甚而都不敢回想,若是司戴渊并未动恻隐之心,我该如何是好。
    浑身酸软,我捂住闷痛的心口,一阵阵地后怕澎湃而来,屈居人下与不折傲骨之间来回拉扯,让我眼前阵阵发黑,看着眼前的人儿,都模糊了起来,只剩他头顶的金冠耀眼夺目。
    “秋妧?秋妧?犯心痛症了吗?”抱着我的人焦急地唤着我,“本就体弱,何必没完没了地折腾?不要命了?”
    假惺惺的……我用气声道:“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殿下免得背负逼死发妻的罪名,徒增许多人命官司。”
    “孤何时说过要杀你?”他说着,疾行几步将我平放到榻上,跪在塌前扯开我的衣裳,又用官袍宽袖替我扇风,“上不来气儿还要说,唇都发青了。”
    我揪住司戴渊近在咫尺的腰带,梗着脖子不愿躺倒,“杀我全家,留我一个?岂非生不如死!”
    他掰开我的手,压住我的肩,迫使我躺倒,无奈地安抚道:“荀锵不会死,你的兄长妹妹也会安然无恙,你放宽心好不好?”
    胸闷稍缓,但心口那股散不开的浊气却不停地冲撞着,激得我浑然不理身子如何的痛苦,追问道:“那日你在点将台上说樽王的事是吓唬我的?他不会赢吗?还是……是不是怕我家如当朝皇后那般家大势大,恐外戚乱权?你休了我!不要让我爹……”
    “孤那是说的气话!”司戴渊厉声打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使其规整的发冠变得歪七扭八,低声嘟囔道:“有些话,我难以启齿……”
    这话无疑是将我从阎王殿救了回来,浑身大汗淋漓地喘息着,不安地看着他,惴惴道:“真的……没有骗我吗?”
    司戴渊掏出一方小帕,擦着我脸上的汗,歪头凝望着我,道:“背弃所言,必遭天谴。”
    又是毒誓,我扭过头翻了个白眼。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从景山如此,司戴渊亦是如此,这几句誓言,我都听腻了。
    我半闭着眼歪头不理,司戴渊握住我的手,轻叹道:“先瞧病吧,待你好些了再说旁的。斩月,喊个大夫来。”
    铁甲轻撞,一人冷硬道:“是。行宫的御医不可信,奴才上街抓一个来,给娘娘瞧病,再命一队亲兵护送娘娘的人回偏房歇息。”
    唤这样的人去安顿老弱?恐怕是要提人到城外杀了才对。司戴渊的三两句甜言蜜语蒙骗不了我,事到如今他绝不可信,我不能将高老等人交付到都护卫手中,无异于羊入虎口。
    眼前朦胧一片,我摇了摇头,将温养的长甲深深地扎进掌心,清醒了几分。我没那么弱……高义春和念萍于我有恩,没他二人为我调养身子、精心照料,我根本就活不到这时候。
    司戴渊担忧地看着我,垂眸沉思片刻,道:“去请吧,人不要送回去了。”
    “不成!”我大喝一声,再次挣扎起身,痛苦地咳嗽着。
    “活祖宗啊……”司戴渊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翻身坐在塌边拥住我,令我仰倒在他身上,抚着我起伏不停的胸。口。
    透过在我眼前摇晃的朱红宽袖,我触及了一双让我难以忘怀的双眸。
    应声进屋的都护卫,正是上元节夜拦在路前、给太子汇报公务的男子。看似寂静的行宫石子路上,蛰伏着无数藏匿在给黑夜中的护卫。那日落雪,眼前模糊,我并不记得此人的面貌,但当那双毫无波澜,冷得不似活人的眼珠映入眼帘时,我莫名打了个寒战。
    不染悲喜,称得上空灵,绝非池中之物。
    我不会忘了这双眼,尽管此时他立在殿门前,显出几分怪异的温顺。
    面对这人,我莫名弱了一截,软语阻拦道:“臣妾无事,不必麻烦了。”
    司戴渊的脖颈弯折地几乎要断了,扭头瞪着我,揽住我肩的手收力,愁容满面道:“你不知晓,行宫的御医早就被买通了,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东宫而死,死得不算冤屈。”
    我才不是心地善良之人,哪儿有功夫挂念旁人的死活?
    我咽了口涎水,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开口挑明,“殿下身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奇才,不好屈尊照料臣妾的侍从,让她们自个来吧。”
    司戴渊的眼角**了下,他目视前方的狭长双眼中饱含忧伤,抱着我的那双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顺着我道,“言之有理,都护卫是外男,寻几个宫女太监来做此事吧,你去找大夫。”
    名曰斩月的男子应声抬头,一张生得极为俊俏、轮廓分明的面庞扬起,面无表情道:“遵命。”
    司戴渊宽袖一挥,此人应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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