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困局(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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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片血红毫无征兆袭来,太子比我高大不少的身子阵阵晃动,失力朝地上摔去。
    温热的人血淋了满脸,眼前人儿将要倒下,我后知后觉惊呼着托住司戴渊的腰身,与他一同倒在地上,他的盘龙剑脱手重重随之落地,“砰”一声砸在木地板,足以让我耳鸣。
    与之一同摔落的是他发间玉簪,脆弱的玉石一触即溃,石块碎裂纷飞,司戴渊抬袖护住我的头,带着血沫的口齿在张合,内里荡漾着血红,痛苦地伸长了脖颈重咳几声,高举在我耳边的手臂无力垂下,拉回了我惧意扩散的躯体,再次面对棘手境况。
    闻声抬头的三人闯进内室,一浪高过一浪的对太子的呼唤宛如魔音响在耳边,几双或嫩如幼叶、或粗如砂纸的手抓住司戴渊的手臂摇晃不停。
    “够了!”我哑声喝住了几人,“找大夫去。”
    几人好似傻了一般面面相觑,半响周泉才应了声,手脚并用地起身,“唉……臣这就去。”
    从景山失了神似的只会一声声喊“殿下”,司戴渊每咳一声,他就方寸大乱地去看两眼,企图唤醒他主子早就灰飞烟灭的神志;而杨立鑫则镇定不少,他望着倒在地的太子不知在想甚,眸中翻涌着精光。
    我扶着摔疼的腰咬牙起身,就见二人这番模样,疼痛也顾不上了。我凑近了用袖子擦着司戴渊嘴边的血,怕他再吐血呛咳憋气致死,学着他平日里那样,一手搂住他的脖颈、一手拉着他的臂膀,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拉他起身。
    从景山迟钝地待我拥住司戴渊,才后知后觉地伸手相助,他拍了几下太子的背,让他又咳了几声,面上青白稍缓,可依旧双眼紧闭,喘息如灶台风匣呼呼不停。
    “等等……”一直跪在司戴渊身旁呆若木鸡的杨立鑫忽而开口,“子原,不能去。”他一把抓住了从景山的宽袖,拧出跟水流一般的血蜿蜒着淌到他手心,“不能去!”
    周泉拉着殿门的势头一顿,开了半扇门,狂风暴雪见缝插针,击打着他瘦骨伶仃的身躯,吹出官袍下傲立的身姿,他猛然回头,官帽被吹翻也无暇去管,比雪粒子更白的一张脸扭向内室与杨立鑫对望,后者坚定地摇摇头。
    “对……不能去叫大夫。”
    周泉颓然闭合殿门,迎着我出乎意料的目光揣着手迈开沉重的步子,他眼神一向纯澈坦然,此刻竟躲躲闪闪,在内室外筹措,对着杜重已去的身躯,苍白地道:“殿外群狼环伺,殿下吐血昏迷的事儿若走漏风声,唐煦还在行宫,他万一派人围宫怎么办?宁远将军倒戈该如何?社稷为重,国事为安,殿下不能病。”
    杨立鑫也直起身子看着我,欲哭无泪道:“宣威侯敢伤公主,俨然是不将圣上放在眼里了,此事佐证朱煊谋逆,开战避无可避了。常峰将军驻兵青州是拿了镇守的旨意,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该做,青州掀起内战,兵力悬殊,他极有可能不战而降……娘娘!”他低喊道:
    “殿下的病拖得起,但局势不容再生变了,这大夫叫不得,娘娘得忍下妇人之仁啊!”
    怀里搂住的人急需瞧病,太子近臣却扯上了家国大义,我摆弄着司戴渊,令他歪倒在我的身上,空出一只手,又快又狠地反手给了杨立鑫一耳光。
    “你真是蠢得没边,从景山背了个血人进屋,你就不会说本宫被吓晕了吗!”
    “——你!你怎么能打二十一郎?”一巴掌下去,周泉急了,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身子抖似筛糠,指着我的手也颤颤巍巍。
    烛星连爆,子时的钟声响起,我的目光从杨立鑫被打偏的头挪开,瞪着周泉,“再不去,本宫连你也打。不许找军医,让本宫身边的念萍去找,把这幅吓得魂飞魄散的神情收一收,贼人若从你的面貌上推测出半分殿内境况,你万死难辞。还不快去!”
    周泉左右看了看围绕在太子身边二人的神色,用袖子胡乱擦净了脸,匆匆走到门前,费力地扯开一条缝,神色如常道:“叫娘娘的婆子来,太子妃见血晕倒,快让她喊相熟的大夫。”
    门外洒落了鹅毛大雪,正捉着机会拼命地往屋子里钻,我抱紧司戴渊,用足宽厚的鹿毛大氅裹住他沉重的身躯,伸手去碰了下他被玉簪划伤的额头,忍住澎湃而来的泪意。
    我得镇定,更要从容。往日太子命悬一线,我是如何撑住东宫,如今就怎么做……我想着,狠狠心下死手往腰间拧了一把,疼痛蔓延,人反而清醒,思绪活络,余光瞥见周泉又关紧了殿门,扭头问道:“随殿下出城的有多少人?”
    从景山见我正望他,筹措着瞥向杨立鑫,与之眼神交汇,才道:“殿下领了一千骑兵,两千步兵,臣带了五百。”
    “都在行宫?”
    “是。”
    人不多,但若都布防在行宫,也够了,我想着就撇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周、杨二人,嘴上朝从景山道:“唐煦今夜派人出城送信,殿下命其截杀,他不知情况,今夜不会妄动。但偏殿闹出了事儿,他必然会借机打探,不必严防死守,别让他起疑心就好。”
    我说着,就朝从景山勾勾手,他一阵胆寒,高大的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钻进地缝里,“这怎么使得,臣、臣不敢……”
    我的耐心早就没了,见他扭捏,一把抓住从景山的衣领逼他凑上前,迎着周、杨二人好奇的目光,轻音道:“都护卫副指挥使官居从三品,你若快刀斩乱麻,绝了祸患,殿下和本宫也不会怪罪。胆子大点,燕燕瞧不太上胆子小的人。”
    从景山眸光一闪,张口欲言,我却顺势一推他,高声吩咐道:
    “从副使且退到殿外吧,若办事的都护卫真有要事禀报,你就说本宫病了,殿下心急如焚,认定是周侍读和杨承旨一唱一和冒犯了太子妃,正罚跪他们,谁都不见,无论什么事儿,都压到太子醒了再说。一会儿本宫会让念萍把烛台挪到窗前,殿下醒了就点上,白日的话,就在在叉杆尾绑上红绸撑住窗子。”
    从景山的身子跪俯着,闻言抬起头急道:“殿下危难,臣……”
    “从副使别忘了自个千里迢迢来是作甚的。”我打断道:“尔等不是要保江山社稷?太子的安危本宫担了,从副使总得替殿下担着外头的事儿吧?一旦漏了信儿,有人落井下石,殿下成了新朝的垫脚石,周泉孑然一身死了也就死了,但杨承旨可出自益阳伯府,一大家子总不能也去死吧?给本宫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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