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变生不测(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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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拍打着内室唯一的窗子,木橼嗡嗡怒号,层层绒料和薄料织就的帷幔在我余光中飘摇,九子铃脆响,半掩住床榻上的耳鬓厮磨。
    千般旖旎,让我一时失神。这样半真半假、包含着无尽情意的探问,不见时怀念,见时情怯。
    太子问了话,却久久得不到应答,放在腰间的手向上摩挲,寻到了琵琶骨揉弄,嗓音低到要凑近他的唇边才能勉强听见,“究竟是哪儿?”
    我点点鼻尖,他凑近了,热气拂过面庞,落下一吻……
    “臣周泉、杨立鑫求见太子殿下,提审的人已说了真话,殿下要不要见见?”
    周泉人弱,出口却声如洪钟,“殿下?”
    司戴渊深吸口气,气壮山河道:“滚!”
    *
    半个时辰后,我扶着腰七扭八歪地走到窗前,支起一条缝透气。
    谁知门外人个个都生了顺风耳,我窗子一动,外头侯着的周泉就急道:“殿下?臣与二十一郎有事关通州军和宣威侯之事禀告!”
    我撑住了窗子,转头去看司戴渊,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正从布施上寻了新衣裳穿着,闻言蹙起眉头,揉了揉发紧的额面,“进屋吧。”
    我拢紧了衣裳,扶着腰拖着无力的腿走近他道:“殿下既有要务,臣妾就告退了,待殿下谈过,再派人知会一声就好。”我说着,就从布施另一头扯了件鹿皮大氅披在身上,遮住了皱巴的已无法见人的衣裳。
    司戴渊正系着上衣,看我说了话转身就要走,出声道:“天寒地冻的,跑哪儿去?”他扯着大氅,令我倒退几步,“秋妧,翻脸比翻书还快啊?你此刻不宜见外男,这模样跑出去了,周泉非得参你一本不可,随孤隔门听着就行。”
    我闻言笑起来,“臣妾衣冠不整是小事,听政议政可是大事,让周泉抓住了,他能参上七七四十九天不带停的。”
    司戴渊的手从我背后伸出,解开了我系的松垮的大氅,悄声道:“孤给你可乘之机,让你探听心中郁结,怎么?秋妧宁愿被蒙在鼓里?我瞧你可不像,情浓时急着问,真到说大事时又扭捏,云遮雾罩,难以捉摸。”
    大氅从肩头滑落,他的手却放在肩上不动,殿门已在“吱嘎”作响,我安抚似地握住了司戴渊的手,“臣妾只是怕殿下疑心臣妾探问朝中大事,事关一品大将宣威侯,臣妾再想探究实情,也不会忘了规矩。”
    司戴渊疑心重,当年曦华长公主一口咬定我给她爱子福宁郡王下毒,他不信我会干出这蠢事,更不信中毒的郡王,甚而疑过他以身作饵加害我。我倒也罢了,夫妻情薄,情谊殆尽,可郡王与他自小长大,竟也会起念,足见太子狐性多疑。
    我若不提要走,他也会变着法赶我,不如抢占先机,显得他小肚鸡肠,只好留我了。
    “殿下!”
    两道清瘦的身影打在娟纸上匆匆走近,一人叉着腰伸手就要推门,临了却被同行人抓住手,杨立鑫清润温吞的嗓音旋即传入双耳,“子原,别莽撞,娘娘在里头,你我身为臣子,怎好轻易冒犯?要问过了殿下才行。”
    司戴渊身边的近臣,没规矩的是一个赛一个地争当头名,唯独杨家幺子恪守规矩,懂几分为臣之道,此刻出手拦下气势汹汹的周泉,却被后者拍了下手,发出脆响,“火烧眉毛了啊我的小郎君!那谢贼所说若为真,你我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家哥姐多,不愁尽孝,我娘可只剩我一人守着了,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老人家可怎么活?”
    周泉斥过杨立鑫,扭头朝地上一跪,发出一声沉重闷响,大声道:“殿下!宣威侯府门客受公主驸马指派,趁今夜人多嘴杂,到城中散播外族攻城谣言,大渝与韩丹已被我军打服多年,怎会再起兵寻死?朱煊分明在为聚兵纳粮造势开脱,他要谋逆!”
    司戴渊正在点烛,立在烛台前,闻言拿剪刀的手一抖,大段烧焦的灯芯被他剪断,火光大盛后,室内又暗了几分,他诧异地抬起头,盯着薄薄木门后一站一跪的二人,“用刑了吗?招得这么痛快?朱煊活了六十余年,会派这样的蠢材来办大事吗?”
    周泉急得嗫嚅两声,却没吭出声,还是他身旁的杨立鑫接了话,慢吞吞地娓娓道来,“回殿下,以微臣见地,此话能信几分。虽没用刑,但微臣跟此人说,他不说,便割了他胯下二两肉赶去做太监。这废物听了就两股战战,吓得掉了魂儿,立刻和盘托出,足以见得是软骨头。”
    ……谁家翩翩小郎君会用这么下作的招审犯人?我默默收回先前夸杨立鑫的话,几年未打照面,听这审人的架势,哪里像是规矩人能做出来的?
    我遐思不停,门那头杨立鑫的话也不断,“此人的话不见得是假话,可事儿不见得是真。朝中传言朱煊谋逆已久,可所谓谋逆也只是捕风捉影,谁也没抓了他的铁证呈送御前,殿下为这腌臜人的两句话给宣威侯定罪,岂能让满朝文武信服?光是太后娘娘那处就过不去。”
    太后?他好端端提起太后作甚?我看向司戴渊,他点了新烛,好似对杨立鑫的话无动于衷。
    “樽王妃是宣威侯爱女,朱家又是天下皆知的护国良将,有王妃在宫内周旋,恐怕太后娘娘不会信。以臣拙见,朱煊是想逼殿下动手,无论殿下是调九州军围困通州,还是请王都精锐,都是殿下残害忠臣的铁证。君不义,臣逼反,他此时再顺理成章起事,才不叫天下人指摘。”
    朱家次嫡女朱姒与我同年出嫁,我嫁太子,她嫁皇长子司戴硕,次年诞下一子,乃圣上的第一个孙儿,此子被封为世子后,皇长子加封亲王,封号为樽,食邑三万户,一跃成为除太子外,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
    而那时,正是东宫势微,太子心灰意冷之时,他的几位开蒙恩师被抄家灭族,累及千人流放压妓,差点要了他的命。
    只要那皇位不能劈成两半,太子与樽王便是势同水火,党争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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