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白玉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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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巧巧那澄亮的大眼红着,跟只小兔子般**着鼻头,新年伊始,却惹了美人儿垂泪,我将她当妹子养,见这模样心疼不已,忙道:“是我得罪了太子,害你和姑姑受罪。”
说着,就摸摸她有些冷的脸蛋。
巧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小身子跪在我脚边仰望着我,“小姐万万不要这样说,是婢子失言,不该多问。”她说着,落下泪来,又速速抹掉了,装着无事给我递上过了热水的巾帕,“小姐擦擦脸。”
我看她委屈求全,心酸不已,伸手接过了巾帕,却不擦脸,而是紧紧握着。想和巧巧诉说,又念着她不过是个未结亲的孩儿,坐在塌上,遐思半响后才模模糊糊地道:
“我昨夜登高,下楼时险些摔了,与唐煦举止不合礼数,正好被太子瞧见,他有火要发,就朝姑姑撒气。你过会儿就找个婆子去请城中好手,多花上些银子,开些好药,叫姑姑好好养伤。”
话半真半假,不知说出来是糊弄巧巧,还是糊弄自个。
巧巧听了我的话,那本就溜圆的眼瞪得更大,两颗黑眼珠都要跳到了我眼前似的,“殿下怎能误会小姐!”
她高喊了一句,又觉不对,惊惧地朝门外张望一眼,似惊鸟之姿,磕磕绊绊地道:“婢子记下了,定然办到。”
她胆子太小了,禁不起半点惊吓,我得写封信给母亲,让她给巧巧张罗个夫君,最好能在我回东宫前送她嫁人,她的奴籍压在宫里也不碍事,叫兄长给她做个新的就是,没了她这人,我谅内廷司也不敢问我要人。
我抹掉她落了满脸的泪,草草擦了脸,堆起一副笑脸来,拉出床榻下的木盒,掏出早就备好的喜钱,朝巧巧晃了晃,“新年岁日,不许哭,要不苦一整年。”
巧巧正拿帕子抹泪,见眼前喜袋双眸一亮,“噗通”一下朝我磕头道:“小姐岁岁平安、万事顺遂、财源广进、六畜兴旺……”
前半句还中听,后头便没谱了,我急忙叫停,“成了成了,钱袋子压手,赶紧拿着。”
这娇娇儿总算不哭了,接过钱袋子抻头一观就惊叫起来,“小姐是不是放错了!”
我起身倒了杯浓茶漱口,入口微凉,估计又是捡了太子剩下的用了,昨夜睡得那样晚,又下了一夜的雪,他起那么早究竟去做甚了?
巧巧看我不回她,扭捏着走近了,“是金锭啊……”
“有钱傍身,事事不愁。”我回神,调笑两句,“巧姑娘瞧够金子了没?瞧够了就伺候你主子更衣梳妆吧。”
巧巧将钱袋子挂在腰间系紧了,笑嘻嘻地接过我手中茶盏放下,脚步轻盈地朝衣桁走,行至半路忽而一拍脑门,转过身来焦急道:“坏了小姐,今儿是元旦啊!要拜见皇太妃的!”
我顿了片刻,才想起按着宫里的规矩,要拜见宫里的长辈。明明想着的,架不住昨夜变故丛生,竟记在脑袋后头,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所幸姑姑记得清,早就备好了大袖袆衣,配镶玉青罗革带,此刻安安静静撑在衣桁上,花株冠也躺在妆台上,省得我与巧巧再手忙脚乱地去找了。
马不停蹄地涂面簪发,做完这些,已是辰时三刻,有些晚了。
巧巧在镜前替我插上一只飞凤花筒簪,又正了正坠在双耳的红宝石珠子,如释重负地道:“小姐瞧瞧。今儿姑姑不在,婢子弄得好不好?”
我没心思看,而是蹙眉乱翻着妆台上的匣子,将各色心肝首饰都摆出来摊在眼前,口中喃喃道:“巧巧,你来帮我择一择,看什么物件送给太妃得体?”
黄铜镜里的巧巧登时柳眉倒竖,“舒太妃和慧太妃平日里见小姐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小姐给她二人送礼?”
“送。”我语调古怪地对着满桌金银挑挑拣拣,“毕竟是长辈,礼数总要做周全。”
不出出血,怎么坐实我昨夜在太子跟前说的话?司戴渊多疑,我昨晚把委屈事儿都一股脑推给了皇太妃,他却什么都没说,不知是忌惮二位太妃出身显赫,还是根本没信我的话。
这两个成日无所事事的妇人这两年没少克扣我的物件,虽说明面上过得去,但我哪里甘心真的忍气吞声?最好送个烫手山芋,让太子收拾她们去。
巧巧不大情愿,好似要从她兜里掏钱一般,指着桌上的小钗道:“婢子看这个就不错。”
我的目光落在小钗旁一个带锁的妆奁,凝望许久,从铜镜后寻出钥匙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儿点翠双凤镶白玉珠步摇。双凤痴缠,口衔色泽温润的夜明珠,坠细碎宝石珠子,璀璨夺目,尘封许久,却不改半分颜色。
一对儿让我又爱又恨的首饰。
巧巧在我身后赞叹道:“小姐,这珠子真好……”
我吩咐道:“包起来,送给二位皇太妃。”
巧巧怪叫一声,“小姐!这可是您大婚时戴过的钗环!殿下要是知晓此事,定要跟您生气的!”
这小妮吊起嗓来可真够刺耳,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那又如何?我看这玩意膈应,不如做个人情,眼不见心不烦。”
步摇上的这对儿白玉珠,是太子少年时随镇国大将军从霍征战韩丹时缴获的外族宝物,乃尼婆罗国王后的凤冠上镶嵌的两颗夜明珠。他带回来后,就命宫匠打了这对儿步摇。
我记得清楚,此物是太子生母淑贵妃赏赐。还特意嘱咐我,定要在大婚之日簪上。
我当年真傻啊……我朝黄铜镜里青丝明艳的少妇嘲弄一笑。不属于我的,簪来也没用,反而化成利刃,直入肺腑。
太子内侍说过,殿下打这步摇时,就打算着送给日后的太子妃,我当时听了,十分沾沾自喜,后来得知是误会一场顿觉可笑。
我不是司戴渊想迎娶的正妃,他娶不到心仪的,才遵陛下圣旨来娶我,物件也不是我的,却平白簪我头上,称得上一句鸠占鹊巢。
我发呆的功夫,巧巧依言将步摇装入木盒,嘟着嘴道:“小姐,要不别送了……太子殿下发怒起来,要吓死人的。”
他罚我的侍女为难我,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我权当没闻见巧巧的嘟囔,走到布施前披上厚毛大氅,“快去快回。”我说着,就拉开里屋的门。
两个肩甲为金、腰坠金蝉令、带镶青玉石刀的侍卫如松柏般分列木门两侧,闻声扭头。见我拉开门,撩袍下跪道:“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福寿安康。”
是皇宫都护卫,这熟悉的打扮和腰牌,我化成灰也忘不了。
我诧异地挑了挑眉,扭头看着巧巧,低声问:“不是宫人?”
巧巧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道:“天都没亮就在这儿了。”
怪不得吓成这样,我闻着飘来的淡淡血腥味,禁不住蹙眉,打量二人肃杀神情,心知绝非宫里常见的仪卫,他们是见过血的。
两尊煞神杵在内室外,真让人心惊胆颤。
好端端地,哪有带刀护卫到殿内贴身护卫的?我窜起火,朝跪着不起的二人怒道:“谁叫你二人进屋子的?太放肆了!”
那其中一人答道:“回太子妃娘娘,此乃太子殿下吩咐,为护娘娘周全,奴才等不敢违背。”
我咬着牙道:“那你就告知太子,待本宫回来,你二人还站在此处,尔等就别想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