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再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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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怒吼着,想破罐破摔骂他一顿解气。人冷得打抖,想要放话,可一张嘴,冷风混着大雪就从嘴巴往肚子里钻,疼得我攥紧了拳头。
许是我的面色极差,太子觉察到了,他撤开掐住我脸的手,改为双臂抓我臂膀,想提我起身,“起来!”
我纹丝不动,脑中酝酿着想说的。
明知此地此时都不是讲这话的时候,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左右我这太子妃有也和无并无多大区别,那干脆就别再当了!
我受够了这份折辱折磨,更不想与太子蹉跎余生了,冲动道:“臣妾荀氏,自觉犯七出之过,与殿下成婚五年不曾诞下一子,自请……”
“娘娘!”
合离二字将要脱口而出,就听得太子身后一声穿透了天的大吼,硬生生断了我的话。
是念萍。
她听了我的话,手脚并用爬上石阶,边狠狠地磕头、边道:“殿下莫听娘娘所言!太子妃娘娘近年幽居行宫,心情郁结,性情不定,有时……有时会胡言乱语,殿下切莫和娘娘计较!”
太子恍若未闻,问道:“你起不起?”
双耳被来回灌注的冷风折磨得头疼,我昏沉地摇摇头妄图抵御,人却头重脚轻,若不是太子抓着我,怕是要一头栽倒摔下石阶。
“吃了多少酒?”他贴面问着,一只手从腋下穿过,揽起腰身,将我整个人提起来,微微弯腰,另一只手顺势紧紧揽住我膝盖窝处将我抱起。
变故来得突然,我连忙紧紧搂着他带着高热的脖颈,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心中的一腔委屈不甘落在空中散落开来,不知朝谁发泄。
我小声却没气势地问:“殿下这是作甚?”
“太子妃受了风寒起了高热,如今都胡言乱语了,孤送她回房诊治。”他将我托了托,大步流星地走着,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周围人听。
我觉得不安,心中也膈应,生硬道:“这不合规矩,臣妾担当不起。”
哪成想,太子整个人宛若聋了一般根本不听。我起先以为是冻得出不了声,便耐着性子再说一次,他还是不听也不停,我便知晓了,他是不想理我。
他总是这样专断。
太子长手长脚,就算是穿着厚衣裳,抱着我个不轻的大活人,也宛如脚下生风,走得溜快,四周掌灯的宫人映出他忽明忽暗的面庞,伫立在高耸鼻骨左右,一双略带红肿的狭长双眼目视前方,搜寻着通往偏殿的路。
不多时,太子冲入偏殿,毫无怜悯之心地一脚踢开内室的门,那单薄的木头门散发出的吱嘎声听得我牙酸,冻僵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下,攥着断袖的手又紧了紧。
室内空荡,巧巧不知跑哪里去了,地台旁的长条桌几上散落着瓜果残羹,碳火灼烧殆尽,支起半条缝的窗子被风吹得烈烈作响,木架来回晃动,卷走了室内本就不多的暖意,好似踏入冰窖。
太子显然没料到入目竟这般凄凉,前冲之势一顿,眼珠转了圈,先合了窗,再走到床塌边弯腰将我放下,我且刚松口气,就见太子探手拉起我的脚腕将要给我脱鞋。
他哪里伺候过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赶忙扣住他手腕不让他再动,“臣妾自个来就好。”
他不肯,暖热的手攥着我的脚腕不松,去脱早就被雪水打湿的棉毛绣花鞋,“咚”一声丢在地上,“不冷吗?手跟冰块一样。”
我拧不过他,只得挪开隐隐发颤的手指,冷然道:“殿下,此处没有外人,您何必与臣妾演这恩爱戏码?”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几息前还因我与外男靠近大怒,当着众人面妄图掐死我,这会儿又变了脸,做起了贤夫。
太子仰头瞧着我,我连忙别过头去,不愿与他朝面,闻他道:“秋妧,孤不是瞎子。先前在石阶之上你与唐煦并非有意,孤没怪你。”
我愣了愣,半信半疑、模模糊糊地念道:“殿下……”
太子抬高嗓门,气势如虹地盖过我的话,“但他明知孤亲临行宫,还敢大着胆子贴着你,足见此人别有用心。他将行宫做戏台,孤怎能让他一人唱独角戏?自然要陪他演上一出。”
我听得云里雾里,握着他的手腕,半天才恍然。原来唐煦早就就知晓了太子亲临,故而亲身迎我,却不与我道出实情,在我这处讨了个面子,转头又诓害我。
我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我何曾得罪于他!”
太子听着我的气话,将我另一只鞋脱掉,弯腰改为半蹲,握着我冰冷的脚,烫得我一哆嗦。他束发冠松动,落下的几缕碎发在耳边凌乱,蹲在我脚边卑躬屈膝。
他将我双脚并起,整个手掌都贴在我的脚心,隔着足衣缓慢揉搓,我顿觉无措,诚惶诚恐地低叫道:“殿下快松手,这如何使得?”
“怕你冻坏了。”
这话堵得我回不了嘴,脱力了一般半躺在榻上,暗忖太子言行,他没因唐煦的挑拨误会我,那先前在宫墙下掐着我作甚?堂堂太子还得给臣子做戏?
我出神地想着,忽觉身上凉飕飕,抻头一观,太子扯开了我的对襟外袄,接着探手,我只觉腰间一松,外裤带子就被他扯长了,他顺势扯开,裤子就滑溜溜得从我腿上逃离。
双腿凉飕飕的,因着刚才下跪在冰雪未消的石阶上,膝处濡湿,甚而连里裤都浸透了,我如鲤鱼打挺一般撑起身子,正瞧见太子的手顺着向下,毫不犹豫地解开了我的裤带!
我乍然一惊,赶忙死死抓住裤子,“你还想着这档子事!”
太子意味不明地瞪了我一眼,阴郁的脸上好似冒了黑气。他手指不停,一口气解了我的裤带,撤手起身,径直走到了床榻旁的布施旁,择一条里裤,大力扔到我身旁。
“孤怕你手指受冻发冷,解不了裤带,帮你一把罢了,不识好人心。”他嗔怪着,回身解自己的大氅与外袄,连绵贴身的金丝锁子甲裹了全身,他粗暴扯开,丢在布施上,令这孱弱的木架子晃动不停。
这回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闹了个乌龙,灰溜溜地垂头换了里裤,拘谨地坐在榻上偷偷瞧他。见他气度翩翩、龙章凤姿,玉容依旧,没由来得心中酸涩,看来他这些年过得不错,我倒是吃了不少苦。
太子似乎背后长眼,轻佻问道:“秋妧不肯与孤四目相对,却在背后偷看?”
[引用]
七出之过——《大戴礼记》西汉·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