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梦浅情深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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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第二天,宁媛来看她,送给她一些土特产,有她喜欢吃的小核桃。宁媛的体育馆没有继续开,当初老公爱运动才开了体育馆,她一个人打理也很累,还得照顾儿子。宁媛重新回公司上班,吴远山升职了,他并没有告诉陆忆青。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宁媛告诉的,似乎陆忆青和他之间,只有风花雪月。谈到家庭与事业就会回到现实,而现实又是沉重的包袱,无法相互帮助,只能活在肤浅的梦里。
    在溪城呆了几天,表哥的朋友带她去看要转卖的矿泉水厂;在郊区的荒废旧墙野草里,她的高跟鞋陷入泥地里,无法前行,这让她醒悟,来这里做生意是多么的不现实。她也想过也许可以开个留学中介,可是四线城市里,能有几个出去留学呢。大部分人还是去选择省城与上海这样的城市,她放弃了与溪城有生意往来的想法。
    离开溪城的前一天,中午和亲戚们吃过告别宴,晚上她选择了和吴远山在一起,他开车带她去了不远的乡村。此刻是夏季,四周开满荷花的荷塘中间,有一间农家乐。他们坐在院子里,闻着荷香;点了一份母鸡汤,自然的情景带来温馨的回忆,她忘记了明天要离开。随后他俩又去了附近一个天然大湖,湖对面的沿岸开满了白色野荷花,有些出租的游船停在旁边。她告诉他,很想坐船,很多年没有坐过船了,是否可以租条船到对岸看荷花。
    天色已黑,他犹豫了一会,去找了租船的船家,好像他们认识。她原以为是租一辆两人手划的小船,没有想到他带她上了一辆机动大船,吴远山让船东下船,他说自己来开。船里面宽敞干净,还有毛毯和军大衣,几只矿泉水和一碗菱角。
    吴远山熟练地开着船,她就在他身后,因为害怕船的摇晃,她靠着他,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船马达的轰轰声,淹没了一切。下玄月挂在高空,无尽的黑色湖面,只有他们一条船,她的眼泪流出来,湿润了他的肩。他摸着她的头说,你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没有变,一点没变,不是哭就是笑。他沉默了一会说,你看景色多美,为什么要哭?她说,因为太美才哭。
    他将船开到了荷花沿岸,大片野生的白色荷花和蛙声,静谧如梦,远处的农家乐,播放着童安格的《跟往事干杯》……“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这样的心情,也曾有过几回,也许是被人伤了心,也许是无人可了解,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歌声如此清晰,缥缈在空中,随着微风,忽强忽弱。
    他将船停在荷花旁边,关掉马达噪音,她坐在船舱里,他走进来,剥了一个菱角给她,然后喝了矿泉水。他看到军大衣,拿出来闻了闻,垫在船底,再盖上毯子,她躺在船上很舒适,他躺在她身边,两人相拥着。
    他看着她,目光灼人,像看着一张曾经挂墙上,失去了很久,又找回来的明星旧海报。
    “你不哭了?唉,我们上年纪不行了。”他叹口气地说。
    “不过才四十而已,不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她戏谑着。
    他说平时除了打篮球,也没有多的运动。两人就这样深一句,浅一句地回忆过去,他们只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高中的时候,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不理我?”她想解开过去的疑问。
    “我们是两类人,你太前卫了,疯疯癫癫。你穿着喇叭裤,提着三洋录音机走进教室,教大家跳最流行的集体舞。我喜欢你,故意不理你,我一心想考大学,不敢有任何想法。”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星空。
    “八十年刚开放,跳舞,写诗,画画,我什么都想学,不像你眼里只有高考,我们越走越远。”她沉浸在回忆里,
    “我们情况不一样,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那时候高考是人生目标。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他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外表光鲜,里面是一团烂掉的棉花,老实告诉你,我和他分居已经半年了,各住自己的房间,婚姻名存实亡。”她坐起来看着着泛冷光的水面。
    “这样分居也不好,你问他有什么需求,婚姻能挽回就尽量挽回,哪有那么完美呢,何况还有孩子。”他认真地说。
    “我不想谈这件事,只是让你知道,我没有你看着的那么好。”她感到口渴,站起来去拿了瓶装水喝。
    “感觉不好的时候,随时给我发信息,你知道我在这里守候。”他轻按她的肩膀。
    “守候一个五六年才见一次面的人?我不会发信息给你,打掉牙只会往肚里吞。你可能收不到我的什么信息。”她淡淡地说。
    “你想念我的时候,可以发信息给我。”他无所谓的样子。
    “我想念你的时候,自我消化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不过,我会偶尔发信息给你,让你知道我还活着。我们错过了时间和缘分,只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她钻出船舱透口气。
    “八十年代,我们太年青,条件不成熟,我是不敢追你。当我想追你的时候,你已经去了上海,深圳。我就更没希望了,好不容易从外地调回溪城,按部就班过日子。”他没有看她,仿佛在谈论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我像风筝越飞越远,你在这里深耕开花结果;职位越升越高,家庭幸福,你的人生很圆满。”她盯着他看,他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的乌云开始聚集,月亮躲进了云层,一会雨滴下来。他站在船舱外,看着夜空,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要回去,晚上还要收拾。”船开启动之前,他用力地抱住她,她被勒得喘不过气。他颤抖地说,她永远在他心里,要她答应他,好好地保护好自己爱自己。
    这是夏末,她的身体全身发冷,他开着船,没有回头看她。他的脸庞像雕塑一样,鹰钩鼻在月光下,更加突出,薄嘴唇紧闭着,脸上惨白,眼神却是悲伤的。微风带着荷花的苦涩清香,她没有被花香迷茫,她记忆中的江南之美,从此定格在这个晚上。
    第二天,他应该来送她去杭州,他没有来,是表哥来送她。表哥说,昨天很晚的时候,吴远山给他打电话,请他帮忙送她。他从来不喝酒,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送她回酒店后。一个人去卡拉OK,喝了很多洋酒;喝醉了吐得胃难受,还发高烧,明天早上肯定起不来,恳求表哥来送她。表哥是很敏感的人,知道他为什么难受,他一如既往地带来大包土特产,塞满她的行李,开着他的奥迪轿车来接她。
    她知道他们之间结束了,她发了信息给他说:我走了,他回复到:一路平安,然后两人没有再发过信息。昨晚的故事,不过是浅浅的梦,几个小时醒来,回到现实,她和他很少联系,他们的感情依旧深厚。他们之间是一种美好情感,如果把现实揉进情感,好像画面被破坏了,也许朦胧之美,才是最美。
    多年后,她与表哥聊天,他说荷花塘餐厅已经倒闭,星光夜总会也倒闭了。然而,他认识的夜总会老板告诉他,有段时间,吴远山经常深夜去卡拉OK喝马爹利酒。一个人关在包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唱《跟往事干杯》,服务生会给老板说《跟往事干杯》来了,老板照旧让服务生送进一碟果盘且免单。大家都知道吴远山平时不喝酒,也不叫他喝,只有卡拉OK老板和表哥知晓,吴远山会独自在包房里唱歌喝洋酒。自从星光夜总会倒闭后,吴远山再也没有去过卡拉OK,没有再喝过洋酒。他振作起来,和他当初调回溪城一样,积极搞仕途。
    时间是人创造出来的概念,也是宇宙间客观的存在,不论人类的行为如何变化,时代取得何种的进步,时间它照常运行,一秒一分一时不停地转动,从黎明到夜晚,黑夜到白天,从婴儿到青年,从中年到老年,从出生到死亡。人,草,花木,在时间的运行里,从稚嫩到美丽,再蜕变成尘土。
    在我们成为尘埃之前,有些回忆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值得我们留念,让我们感受人间值得。我们在活着那刻,创造的美丽与哀愁,随着时间的尘埃,飘向天空,沉在水低,埋在地里,成为宇宙间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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