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少女也知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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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古老的溪城,气氛闲适,却有浓厚的学习气氛,没有多少玩耍的地方。青少年唯一的乐趣是学习,绘画与音乐是学习目的,不是为了娱乐。这里没有人打麻将打牌,年青人要么学习要么工作,都是在做有目标的事情,没有娱乐。学校里很严肃地对待考试成绩,谈论的话题都是考试。班里的一位男同学,经常扯她辫子,痛得她头皮发麻。熬到下课了,年青的男班主任在门口打羽毛球,陆忆青报告老师,她受到的欺负;班主任训斥她,不该为这点小事来报告,他一脸的不屑,她灰溜溜地走开,去找理发师剪了像男孩一样的短发。
    小城仅有的乐趣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或者去农村走亲戚。男女之间自小就懂得如何含蓄地眉目传情,开场与结束都是克制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谈情说爱讲究门当户对。溪城的居民都是本地人和他们的亲戚与朋友;要么农村的,要么城里的,很少有外省人,气氛保守,谦虚恭让。正如这里的建筑风格,一个屋子里住几户人家,大家遵守居住规矩,共用天井,不让天井堵塞,各自有自己的秘密,外面看起来井然有序。
    贵州的劳改工厂是全国各地的人,大家都是陌生人;贵州是自然野性,疯玩的孩子多,溪城的孩子很少发疯。陆忆青在溪城的孤寂生活,让她倍加思念贵州;外婆在自己漆黑的房间里,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不说话不出门,买菜除外。陆忆青再也无法忍受这沉默的生活,她不断写信回家,苦苦哀求母亲接她回贵州。
    寒冷阴湿的江南,冬天难熬,都窝在家里烤木炭火。各种装木炭火的木制器皿,有手提式、坐桶式。外面的雪,薄薄地落地就化,弄得路面脏兮兮,青石板地面很滑。熬过冬季的冷湿,到了春季,地上到处是泥,到了夏季,又是黄梅雨季。一年后,母亲抵挡不住她的来信哭诉,答应接她回贵州,寂寞的江南小城生活结束。母亲来到溪城接她,她们坐在火车上;陆忆青第一次来月经,吓了她一跳,还好有母亲在身边,她是那么渴望得到母亲的爱,在火车上她独自享受了母爱,不用与两个妹妹争。有爱的时间是短暂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爱,三天两夜的路程不过是瞬间,火车好像加速了,没有感到时间的变化,就回到了贵州。
    陆忆青回到贵州家里,她很快乐,没有了孤寂的眼泪,忘记了外婆。她经过独自在外的生活,也不过十三四岁,迅速长大了,变得几分成熟感。贵州丰富的野外生活,让她的心重新放飞自由。学校四周都是山,放学以后可以爬山,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各种野花虫鸟,学生放学后经常去山坡上玩,有时候能采到贵州特有的野生水果刺梨。通常是周末,几个小伙伴故意绕山路回家,路上数不清的花朵,有粉红的杜鹃花,黄色大丽花,卷曲的野蕨菜……他们主要目的是找刺梨,隐藏在灌木中的刺梨,逃不过一群调皮鬼的火眼金晴。
    “这里有刺梨!”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伙伴们蜂拥而至,扒开树丛,摘下刺梨,不顾被刺戳手指的疼痛,当时剥开就吃,厚厚的刺壳里面是汁多酸甜的果肉。少年不知愁,放学以后的快乐是爬山,寻找野果子,或者新奇的花朵。
    有一次,班上的同学,大个子男生冬子,告诉她一个秘密;他发现山后有片杨梅林,要走很远,问她想不想去。陆忆青被好奇心折磨着,熬到周末;她答应同他一块去,他们甩开其他伙伴,单独前往遥远的杨梅林。翻山越岭,比平时多走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杨梅树林;树上挂满乌红的杨梅,随手可摘,站在树下,树叶与杨梅完全覆盖了天空……陆忆青被这景象所迷惑;冬子爬上了树,他坐在树上吃杨梅,陆忆青站在树下随摘随吃,他们不知道吃了多久,忘记时间的存在,直到完全天黑,才开始走回家。
    陆忆青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母亲责问她去了哪里,她支支吾吾,不敢交代单独同一个男生去了杨梅林,她相信冬子对她有好感,他曾经大胆拉住她的手爬上山坡,敏感的她感到紧张,第一次被男生拉了手,虽然只是爬坡时的几秒钟,她感觉还是有种异样。他们的父母都是医院同事,她没有多想,两个好奇的小伙伴出去找野果而已。
    陆忆青去了工厂公共浴室洗澡,回到家里,她的嘴唇开始发肿,而且越肿越大伴随着刺痛,和猪八戒的嘴也没有多大区别。她如实同母亲说出吃杨梅的经历,母亲忍不住嘲笑了她;杨梅是酸性的,谁叫她贪吃,第二天嘴开始消肿,幸好是周末。陆忆青后来再也没去过那片杨梅林,也未对人提过嘴吃肿的事,她和冬子没有再说过什么话,她不知道他是否也是嘴吃肿了,她没有好意思问他,而他也没有问过她。从偷吃杨梅带来惊喜,到吃肿嘴的秘密,她与他之间有了隔阂,相互都不愿意去开口说话,少年的杨梅友情就这样悄然无息了。
    陆忆青从安徽回到贵州后,父亲打孩子的欲望,逐渐消失了,时有训斥,但不再动手打,女孩子都长个子了。父亲的苛严给她留下心底留下一抹痛,他给妹妹忆南留下的痛更多,因为她不会妥协,不像姐姐不吃眼前亏,她们的个性决定了各自的人生。陆忆青经过年少离开父母的独立生活,她变得坚强与变通,独自做决定,让她成为不是那么好惹的人,她学会了如何去保护自己。她的成长带着父亲的伤痛,母亲的温暖,外婆的冷漠,同学对她的信任,来自她的友善可靠。
    时间进入八十年代,世界也在每天发生变化,人们兴奋地迎接新事物出现,时间不再漫长,生活节奏变快。劳改工厂有了第一部电视机,在山顶才能接收信号,全厂的男女老少,爬上山顶的水塔去观看电视,黑白电视机里放的是港台电视剧武侠剧。工厂里的供销科人们常去广州出差,带来新奇的商品,陆家由此有了一台唱片机;那是一台蓝色塑料壳的方块盒唱机,附带了几张黑胶唱片,有邓丽君的唱片和外国交响乐。一张带鼓点节奏的《贝尔法斯特》均衡的节奏与旋律是她最喜欢的唱片,反复听了多遍,邓丽君妖娆的封面照,大波浪发型,红色闪光的晚礼服,温柔的歌声,每一句歌词都打动她,令她陶醉。原来外国的东西这么美,和她的现实生活有多么大的差距,邓丽君和外国是她心里遥远的梦,她偶尔做梦,会梦到那些旖旎云朵般的东西,梦醒了云朵也飘散了,她从未忘记那些梦。
    新唱机是家里的贵重物品,孩子们不能随时播放。邻居王阿姨的女儿大约二十岁左右,她是知青,从乡下回家;经常给邻居小孩们讲鬼的恐怖故事,陆忆青和妹妹常去她家,听她讲鬼故事。自从陆家买了新唱机,知青姐姐等到陆忆青放学后,带着她妹妹到陆家来,还有她的同学小丽,大家播放唱片听音乐,甚至会跳舞。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忆青的爸爸回来了。”大家立刻鸟散飞奔出去,陆忆青的邻居同学,无一不害怕她的父亲。
    影集翻到一组醒目的黑白照片,母亲烫着短卷发,穿着医生白大褂拿着听筒,在给一个儿童听诊,另一张是单独的正面头像,短卷发整齐发亮,精致的造型,倦容里的眼睛炯炯有神。
    “妈,我太喜欢你这张烫头的照片了,你最好看的时候是在中年,脸色发型显得人特别精神,你的中年时候最漂亮。”陆忆青爱不释手地摸着照片。
    “那是八十年代,又重新流行烫头发,医院也搬到离家比较近,你们在长大,你爸爸也打不动你们了,吵架少了很多。生活条件好了,脾气也没有那么暴躁。”母亲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父亲在阳台上,转身过来插嘴:“我们那个时候再穷,也会给你们打最贵的疫苗,一个星期吃一次鸡,都是去农贸市场买的活鸡。”
    在陆忆青的印象里,父亲谈的话题最现实,不带半点情感幻想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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