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昏昏沉沉地闭上眼，意识如坠深渊。
    恍惚间，他听见远处传来唢呐声——不是喜庆的调子，而是凄厉如哭嚎的哀乐，夹杂着铜铃的震颤。
    一声声刺入骨髓，他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重若千钧。
    想要挣扎，四肢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动弹不得。
    “吉时已到——”
    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黑暗，谢昭猛地被一股力量拽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飘去。
    他这才看清周遭……
    漫天纸钱如雪纷飞，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却无一人出声。
    所有人都穿着惨白的丧服，脸上涂着惨白的粉，嘴唇却猩红如血。
    他们机械地迈着步子，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而谢昭自己，竟穿着一身绣金描凤的大红嫁衣。
    衣摆拖曳过地，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队伍停在一座漆黑的祠堂前。
    门楣上悬挂着两盏白灯笼，烛火幽幽，照出匾额上斑驳的字迹：“阴阳永契”。
    谢昭被推入内堂，红绸拂面，他透过缝隙看到——
    正中央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盖半开，里面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面容苍白如瓷，唇色却艳得诡异。
    他穿着同款式的喜服，双手交叠于腹，指尖泛着青灰。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睁着的，瞳孔漆黑如墨，正直勾勾地盯着谢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拜堂吧……”
    谢昭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重重磕在地上。
    他拼命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余光里，他瞥见棺材旁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玄衣墨发，眉眼如刀，正是墨栩。
    可此时的墨栩与平日截然不同，他眼底翻涌着猩红的光，指尖把玩着一根缠绕着两人发丝的红线，轻声呢喃：
    “这次……你逃不掉了。”
    三拜之后，谢昭被一股力量按在棺材边缘。
    少年尸身的手突然抬起，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脖颈。
    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心口处——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纹，正是噬心蛊的印记。
    “以血为媒，以魂为契……”
    尸身的声音与墨栩的重叠在一起，谢昭眼睁睁看着少年的指甲划破自己的皮肤。
    鲜血滴入棺材，与尸身唇间含着的黑色玉珠相融。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谢昭终于嘶喊出声——
    “不……”
    谢昭猛地坐起，冷汗浸透里衣。
    窗外仍是深夜，月光惨白地照进来，在地上投出窗棂的阴影，像极了梦中棺材的轮廓。
    他颤抖着摸向心口——没有伤口，但那道黑纹却比以往更加清晰，甚至隐隐发烫。
    “只是梦……只是梦……”他喃喃自语，却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抬眼望去，墨栩倚在窗边，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他幽深的眼底。
    “梦？”他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一枚黑色玉珠，“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