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302摄影棚的门时，空调出风口的风带着尘埃味扑面而来。
    我站在门框下，盯着地上用胶带贴出的走位标记——
    那个代表夏星的红色圆圈，此刻在暖黄色的聚光灯下像个发烫的句号。
    距离杀青还有七天，今天要把边呈和夏星所有的室内亲密戏拍完，剧本摊在折叠椅上，第42场到48场的页码被我反复摩挲得发毛。
    其实我提前一小时就到了。
    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柠檬汽水，铝罐冰得我指尖发疼，却迟迟没拧开。
    陈臻早上发来消息说：”徐行之昨儿跟场记打听你爱吃哪家的关东煮，你小子别又装死。”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把汽水罐在掌心转了又转，直到铝皮上凝满的水珠滴在手机壳上，才发现自己又在发呆。
    ”许愿？”
    这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我条件反射地把汽水往身后藏，罐底撞到门框发出”哐当”一声。
    徐行之站在三步开外，手里拎着个保温袋，拉链上的木马挂件晃了晃。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衫，领口松开着，能看见里面白色T恤的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肩膀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徐老师早。”我慌忙把汽水塞进裤兜，后知后觉地发现罐身的水迹洇湿了牛仔裤，
    ”您……您也来这么早？”
    他没回答，只是扬了扬手里的保温袋：”看你昨儿收工后啃面包，给你带了点热乎的。”
    打开袋子，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还有一盒温牛奶。
    ”这家店的酱肉包不错，我记得你……”他突然顿住，眼神在我脸上逡巡片刻，改成了，
    ”我记得年轻人都爱吃。”
    我接过早餐，指尖碰到保温袋的绒毛时，心脏轻轻跳了一下。
    这场景像极了两个月前，我刚进组时总顾不上吃饭，他会变戏法似的掏出各种零食。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前辈对新人的照顾，直到陈臻说出”替身”的事。
    ”谢谢徐老师。”我低下头咬了口包子，肉馅烫得我舌尖发麻，却强装镇定，”其实我不饿，就是……”
    ”就是紧张？”他替我说完，语气里带着笑意。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个极浅的笑，
    ”看你刚才在门口演默剧，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是在纠结怎么躲我的吻吗？”
    轰——我的脸”腾”地一下烧到耳根。
    他怎么会知道？昨晚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十几种推开他的姿势，最后都觉得太刻意，干脆把枕头扔在地上生闷气。
    ”没、没有！”我慌忙否认，包子馅差点喷出来，
    ”我就是在想……想夏星的情绪！对，夏星这时候应该很害羞，不是紧张！”
    徐行之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摄影棚里格外清晰。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撞到了折叠椅的扶手。他停在我面前半米处，身上的雪松香混着早餐的热气，把我围在中间。
    ”许愿，”他突然弯腰，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牙膏味，搔得我耳廓发痒。
    ”啊！”我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拍他，手掌却被他稳稳握住。
    他的手指很暖，掌心的茧子蹭过我手腕内侧的皮肤，熟悉的触感让我瞬间恍惚——
    这是我们刚进组时最常有的互动，他总爱用这种方式逗我，而我每次都会”气急败坏”地打回去，一来二去，竟成了片场的固定戏码。
    可自从知道林溪的事后，我就再也没敢和他有过这样的接触。
    ”还跟以前一样怕痒。”他松开我的手，指尖在我手腕上轻轻点了点，像羽毛拂过，”才半月没这么玩，手生了？”
    我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第一次吊威亚吓得腿软，是他扶着我的腰说”别怕”；拍夜戏冻得发抖，是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这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画面，此刻像挣脱牢笼的鸟，扑棱棱地在我心里乱飞。
    ”徐老师，”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准备拍戏吧。”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读不懂的认真：”好，先拍第42场，今天的吻戏我们借位。”
    场记板”啪”地打响时，我还没完全进入状态。
    徐行之扮演的边呈站在房间中央，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按照剧本，我扮演的夏星应该是偷偷溜进他家，被他从身后抱住。
    ”action！”
    我踮着脚尖往”边呈”的书房走，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刚走到书桌旁，腰上突然多了只手。
    徐行之把我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他的胸膛很暖，心跳声透过针织衫传到我后背，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又偷偷跑过来。”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剧本要求的宠溺，
    ”不是说好了等我下班？”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我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的手掌贴在我小腹上，隔着薄薄的戏服，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雪松香，和刚才在门口时一样，却又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味道，像是阳光晒过的皂角香。
    ”我……我想你了。”我按照台词开口，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八度。夏星说这话时应该是理直气壮的，可我却觉得喉咙发紧。
    徐行之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按照剧情，我应该转身回抱他，然后他会低头吻我。
    但我僵在他怀里，手指紧紧攥着他针织衫的衣角，能感觉到布料下结实的肌肉线条。
    ”夏星？”他轻轻晃了晃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不看我？”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聚光灯在他瞳孔里映出两点红光，像跳动的星火。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张着，似乎在等我的回应。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看清他唇瓣上细小的纹路，近到我能感觉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
    ”卡！”导演的声音响起，”行之，刚才那个抱得太僵硬了，像拎麻袋。许愿，你这眼神怎么回事？夏星是害羞，不是被绑架！”
    徐行之松开我，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在我腰间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安抚。
    ”抱歉导演，”他对镜头方向点点头，又转过来看着我，声音压得只有我们能听见，”别紧张，就当是我在抱你。”
    就当是我在抱你。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那个穿着夏星戏服、眼神躲闪的许愿，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如果没有前任的事，此刻我是不是就能坦然地回抱他，甚至期待那个吻？
    重新开拍前，徐行之递给我一瓶温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接过水，瓶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谢谢。”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一会儿我数到三就转身，你记得抬眼看我。”
    ”嗯。”我点点头，把水杯放在旁边的道具柜上。
    场记板再次打响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徐行之从身后抱住我，这次的力度比刚才轻柔了许多，手掌像羽毛一样贴在我小腹上。
    ”又偷偷跑过来。”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不是说好了等我下班？”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他说的，在心里数到三，然后慢慢转身。
    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他的眼睛很深，像深夜的海，此刻却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
    ”我想你了。”我说，这次的声音不再发抖。
    他看着我，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想我哪里？”
    这句是他临场加的词，剧本里没有。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了刚才的玩笑，只有一种滚烫的东西在里面翻涌。
    ”想你……”我张了张嘴，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想你早点下班。”
    他低笑一声，抬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傻瓜。”
    按照剧情，接下来他应该托起我的下巴吻下来。
    他的手指轻轻捏住我的下颌，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我脸颊发烫。
    他的脸慢慢靠近，雪松香将我完全包裹，我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薄荷味。
    我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上了。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我的瞬间，导演突然喊了”卡”。
    ”停！行之你怎么回事？真亲啊？”导演的声音带着笑意，”意思到了就行，借位！”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徐行之停在半空中的嘴唇，距离我的只有几毫米。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很快又被专业的表情覆盖。
    ”抱歉导演，入戏太深。”他松开我的下巴，往后退了一步，指尖在我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像是擦掉不存在的污渍。
    我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眼里的认真，都不是演出来的。
    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开始布置下一场的场景。
    我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捏着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徐行之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递过来一包湿纸巾：”擦擦汗。”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徐老师，刚才……”
    ”刚才是我失误。”他打断我，语气很平静，”下次会注意借位。”
    我看着他的侧脸，灯光在他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
    他的耳朵尖微微泛红，出卖了他的平静。”其实……”我想说其实没关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愿，”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认真点，你的一举一动都容易让我慌了神”
    听到徐行之的这句话，我也愣住了，只留下心跳声，在胸腔里狂跳。